最后,他提到了南方的消息:“近日通过一些极隐秘的渠道,零星得知南方确有一些消息。据说,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史大人、以及凤阳总督马士英马大人等,正在南京筹议…拥立新君,以延续国祚…”他说的很含蓄,但指向的无疑是即将建立的弘光政权。
这三条信息,每一条都至关重要!公主的身份揭示了他们背负的惊人干系;隐秘官道提供了实际的路线选择;南方的消息则勾勒出天下大势的最新动向。
李昊的大脑飞速运转,将这些信息与自己的历史知识相互印证、整合。他沉默片刻,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河口镇不可久留。”他做出了决断,声音沉稳,“我等在此休整两日。赵公公,设法通过你的联络点,尽可能换取一些粮食、药材,并打探更确切的周边消息,尤其是闯军和可能出现的…关外动向。”他特别强调了最后一点。
“两日后,我们不再盲目南逃。”他目光扫过王承业和赵公公,“目标,转向东行,沿公公所知旧道,进入山东地界,再视情况南下,逼近南直隶边缘。”
这个决策充满了战略考量。直接南下南京,路途遥远且必然闯军密布,风险极大。转而向东进入山东,再寻机南下,既可避开京畿周边的混乱中心,又能处于一个可进可退的位置——既可观望南京弘光政权的建立情况、判断其稳定性和可靠性,又能借此缓冲地带,继续积蓄力量,同时观察…他那个“预言”是否会应验。
这是一个基于有限信息、却极具前瞻性和谨慎性的战略转向。
王承业毫不犹豫地抱拳:“末将遵命!”他只需听从命令,挥刀开路。
赵公公眼中闪过一抹赞赏,深深躬身:“先生深谋远虑,杂家佩服。这就去设法安排。”
然而,在这初步达成共识、目标明确的表象之下,几股暗流却在无声地涌动。
赵公公透露了公主的身份,却依旧语焉不详,公主本人始终深居车内,未曾露面,甚至连一声都未曾发出。这神秘的沉默本身,就预示着巨大的不确定性和潜在的风险。这位亡国公主的存在,如同一把双刃剑,既是未来可能的政治资本,也是随时可能引爆的、足以将他们所有人炸得粉身碎骨的炸药桶。
李昊获得了追随者,赢得了初步的忠诚和敬畏,但同时也背负起了前所未有的沉重责任。他不再只需要对自己负责,还要为这支小小团队的生存、为他们的未来负责。王承等人的期望,赵公公的投资,青禾的依赖,乃至那位从未谋面的公主的命运,都沉沉地压在了他的肩上。
更重要的是,他“预言”的清军入关,如同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顶。那即将到来的真正浩劫,会何时降临?又会以何种方式冲击他们这叶刚刚拼凑起来的、脆弱的小舟?
新的起点已然奠定,道路似乎清晰了一些。但前方的迷雾却并未散去,反而因为更多信息的涌入而显得更加幽深复杂。机遇与风险并存,希望与危机交织。
李昊的目光再次投向庙门外无边的黑夜,眼神深邃。他知道,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他获得的不仅仅是一支班底,更是一个卷入时代漩涡的中心,一个无法再回头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