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确对片区极熟。几乎每走几步就有居民跟她打招呼。
“小秦姑娘,又来巡查啊?辛苦辛苦!”
“秦兰,上次多亏你教我用手机挂号,太谢谢了!”
“小秦,我家那灯泡后来自己亮了,估计就是接触不良,还麻烦你跑一趟。”
秦兰一一笑着回应,语气自然亲切,没有丝毫不耐烦。她甚至能清楚地说出很多独居老人的常用药、子女大概多久回来一次、家里有哪些潜在的安全隐患。
陈默大多时候沉默地跟在后面,观察着,记录着。他看到她蹲在路边,耐心地给一个哭闹的小孩擦眼泪,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看到她熟门熟路地帮一位行动不便的老人把沉重的米袋提上楼;看到她仔细检查一个松动了的井盖,并立刻拍照上报。
她的热心不像表演,那种融入琐碎的踏实感,装不出来。
走到一片老人聚集晒太阳的小公园时,一位坐着轮椅的老奶奶忽然激动地比划着,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显得很焦急。旁边的老人七嘴八舌地解释,说她的老花镜好像丢了,找了半天没找到。
秦兰立刻走过去,温声安抚老奶奶。她并没有盲目地四处翻找,而是仔细询问老奶奶最后记得戴眼镜是什么时候,之前去过哪里。根据老人零碎的描述,秦兰推着轮椅,沿着刚才老人可能经过的路线缓缓寻找。
陈默跟在后面。他的目光扫过草坪、石凳、垃圾桶周边。然后,他注意到轮椅其中一个橡胶轮胎的纹路里,似乎卡着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他上前一步,示意秦兰停一下。然后他蹲下身,用手指小心地从轮胎纹路里抠出了那副折叠起来的老花镜。只是滑落时恰好卡进了不易察觉的缝隙。
老奶奶看到失而复得的眼镜,顿时眉开眼笑,紧紧抓住秦兰的手不放,含糊地说着感谢的话。
秦兰松了一口气,接过眼镜给老人戴好,然后抬起头,对陈默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眼睛在阳光下显得很亮:“陈警官,你真厉害。谢谢你!”
那一刻,阳光洒在她带着汗意的脸上,笑容干净透彻,带着一种纯粹的、如释重负的喜悦。
陈默看着她的笑容,微微一怔。心底某个冰封的角落,似乎被这缕真实的暖意不经意地触碰到,极轻微地融化了一丝。一直萦绕在他心头关于沙漏异常的疑虑和警惕,在这一刻,竟显得有些……多余和冰冷。
他挪开目光,只是淡淡地说:“巧合。”
巡查继续。路过一个正在装修的门面房时,楼上突然传来工人的惊呼声,一小袋建筑垃圾从脚手架旁滑落,朝着秦兰的位置散落下来。
陈默反应极快,几乎是本能地猛地上前一步,伸手一把将还在低头看笔记本的秦兰拉向自己身边。碎石膏板和灰尘哗啦一声散落在她刚才站的位置。
秦兰惊魂未定,下意识地抓住了陈默的手臂。等反应过来,她立刻松开手,脸颊有些泛红,低声道:“谢谢……陈警官。”
陈默也松开了手,手臂上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那一瞬间接触的细微触感。他注意到她耳根微微发红,低头拍打马甲上灰尘的样子,带着点罕见的窘迫和慌乱,与她平时表现出的干练爽利不太一样。
“注意看路。”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比往常似乎少了几分冷硬。
傍晚,巡查结束。回到派出所门口,秦兰将一天的记录整理好交给陈默。
“今天……谢谢你了,陈警官。不仅帮奶奶找眼镜,还……”她顿了顿,没提刚才意外的事,“总之,辛苦你了。”
“分内事。”陈默接过记录。
秦兰笑了笑,准备离开。
“等等。”陈默忽然开口。
秦兰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
陈默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操作了几下,然后递向她:“如果以后发现类似刘伟那种情况,或者需要协助,可以打这个电话。”屏幕上显示的是他的私人号码。
秦兰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随即那惊讶化为了清晰可见的欣喜。她赶紧拿出自己的手机,认真存好号码,抬起头,笑容更深了些:“好!谢谢陈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