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雄不知在冰冷的地上瘫了多久,直到身体的剧痛和心灵的麻木让他几乎失去知觉。
是坂田先生,那个之前试图保护玉子而被揍的络腮胡男人,将他扶了起来,搀回了308房间。
大雄瘫坐在自己那张坚硬的床铺上,眼神空洞地望着斑驳的墙壁。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翻涌着各种可怕的想象:母亲被那个叫岗村的畜生带走,会遭遇什么?那些维护队的人渣会怎样对待她?
恐惧,愤怒,屈辱和深深的无力感,如同无数条毒蛇,啃噬着他的心脏。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
大雄如同惊弓之鸟般猛地抬起头,挣扎着挪到门边,颤抖着手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玉子。
她回来了,但仿佛变了一个人。
原本整洁的衣服变得有些凌乱,裙摆甚至有一处不明显的撕裂。
她脸上没有了血色,苍白得像一张纸,眼神空洞而疲惫,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平日里总是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也有些散乱,几缕发丝无力地垂在额前。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美丽瓷偶。
“妈!”
大雄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他再也抑制不住,一把将母亲紧紧抱在怀里……他能感觉到母亲身体的冰凉和微微的颤抖。
玉子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即缓缓抬起手,极其轻柔地拍着儿子的背,她的声音异常轻柔,轻得仿佛随时会碎掉:
“大雄……别哭了……妈妈跟岗村先生说好了……以后,维护队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大雄的耳膜,直抵心脏。
用牺牲换来的“安全”,是何等的讽刺和沉重!
“妈!你还好吗?那些混蛋……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大雄抬起头,急切地检查着母亲,眼中充满了血丝。
玉子避开了儿子的目光,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摇了摇头:
“妈没事……真的没事……大雄,你能平安……就好了……”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麻木,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妈!值得吗?为了我……为了我这么没用的人……不值得啊!”
大雄痛苦地低吼着,强烈的自责几乎要将他吞噬。
“大雄!”
玉子突然提高了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厉。
“妈妈不准你说自己没用!”
她双手捧住儿子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空洞却依旧蕴含着无限爱意的眼睛。
“你要努力活着……要变得更好,更坚强……这样……这样才不会让妈妈的牺牲……白费……知道吗?”
她的声音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带上了颤音,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大雄的手背上,滚烫得吓人。
“呜呜呜……妈……”
大雄再也控制不住,像个无助的孩子,在母亲怀里失声痛哭。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
而玉子,只是静静地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任由他的泪水浸湿自己残破的衣衫,她自己的眼泪,却流得更加汹涌,只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这一夜,对大雄而言,是前所未有的煎熬。
他躺在冰冷的床铺上辗转反侧,母亲的泪眼,岗村嚣张的嘴脸,静香和胖虎失望的眼神,圣奈冰冷的嘲讽……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反复上演。
他已经不是那个对世事懵懂无知的少年了,他清楚地知道,母亲为了他付出了怎样屈辱的代价。
懦弱和逃避,换来的不是平安,而是更深的伤害和无法承受的牺牲。
这个认知,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灵魂上。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通道里依旧一片昏暗。
大雄猛地从床上坐起,眼中布满了血丝,却燃烧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火焰。
他胡乱地套上衣服,冲出房间,发疯似的跑到出木杉的房间门口,不顾一切地用力敲打着房门。
“咚咚咚!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
里面传来不满的嘟囔声,过了一会儿,门被拉开一条缝,露出出木杉带着睡意和困惑的脸。
“出木杉!”
大雄看到是他,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竟然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声音嘶哑地哀求道:
“求你了!带我去报名处!我要报名!我要报名成为突击队员!”
出木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彻底惊醒了睡意,吓了一跳,连忙用力将他扶起来:
“大雄?!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这样……”
他看着大雄布满血丝的眼睛,苍白的脸色和那股近乎绝望的决绝,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大雄被扶起来,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他将昨天母亲被岗村强行带走,以及后来母亲回来时那副凄惨的模样,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出木杉静静地听着,他那总是冷静沉稳的眼中,逐渐被震惊和一股压抑的怒火所取代,他紧紧抿着嘴唇,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但他没有像胖虎那样怒骂,也没有责怪大雄之前的退缩,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力拍了拍大雄的肩膀。
“我明白了。”出木杉的声音异常低沉。
“走,我带你去报名处。”
两人沉默地走在依旧冷清的通道里,昏暗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扭曲地投射在墙壁上。
“大雄。”
出木杉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
“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突击队的训练……听说非常残酷,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而且,一旦踏上这条路,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大雄抬起头,望向通道前方那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眼神中的懦弱和迷茫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痛苦和愤怒淬炼过的坚定,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
“我准备好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金属般的质感。
“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要进入突击队……我一定要变强!强到足以保护妈妈,强到……一定要让那个叫岗村的畜生,付出代价!”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出木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有担忧,有敬佩,也有怜悯。
他点了点头,没有再劝,只是郑重地嘱咐道:
“好。在你参加特训的那段时间,我会尽量多照顾阿姨一点的……我会想办法让她心情好一些,尽量……少受些骚扰。大雄,你要加油,一定要通过训练,活着回来。”
“嗯……谢谢你,出木杉……”
大雄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紧紧握住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提醒着他必须坚持下去。
临近中午,大雄和出木杉从招募处回来了。
报名过程比想象中顺利,或许是避难所确实急需兵源,或许是负责招募的军官从大雄眼中看到了某种不容置疑的东西,他没有过多刁难。
大雄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神色。
他们推开308的房门,看到玉子正呆呆地坐在大雄的床沿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无声地流着眼泪。
听到开门声,她像受惊的小鹿般猛地抬起头,慌忙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痕,挤出一个极其勉强而脆弱的笑容。
“大雄,你和朋友来了?抱歉……我……我马上就回房……”
她说着就要起身,动作僵硬而不自然。
出木杉连忙快步迎了上去,一向冷静理性的他,此刻眼中也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心疼和温柔:
“阿姨,没事的……您就待在这里,不必担心。”
大雄也几步冲到母亲面前,扑进她的怀里,声音带着哽咽,却充满了力量:
“妈!我已经报名突击队了!我一定能通过特训!等我拿到了家属特权,就再也没人能欺负你了!我发誓!”
玉子听着儿子的话,看着他眼中那从未有过的坚定光芒,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神色。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大雄的头发,声音沙哑却温柔:
“嗯……大雄,妈妈相信你……妈妈一直都相信你……”
出木杉在一旁仔细观察着玉子的状态,轻柔地问道:
“阿姨,您有哪里不舒服吗?有任何问题都不要瞒着我们,我会尽量想办法的……”
说着,他示意玉子坐下,仔细而专业地检查了一下她的手臂,脖颈等裸露在外的皮肤,好在暂时没有发现明显的外伤。
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但心中的愤怒却丝毫未减。
“出木杉君,谢谢你……我暂时没什么事……就是……就是心里害怕……”
玉子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妈……”
大雄用力地抱紧了母亲,仿佛要将自己的勇气传递给她。
玉子也紧紧地回抱着儿子,仿佛这是她在无边黑暗中唯一的浮木。
“大雄,以后我会负责照顾阿姨。”
出木杉看着相拥的母子,郑重地承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