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想起上次审讯时，陈默说的唯一一句话：我没害过人。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他在狡辩，但现在看来，他说的是真的——他伤害的是那些忽视他、压榨他的企业，那些和他公司一样，把技术人员的价值当成可有可无的工具的机构。我们找到第一个找陈默的人了。小周的声音突然提高，打断了林悦的思绪，是一个叫老鬼的黑客，真名王磊，有多次网络犯罪前科。2022年11月，他通过暗网联系到陈默，以技术顾问的名义，让陈默帮忙获取一家游戏公司的用户数据，承诺给五万报酬——这笔钱，就是陈默收到的第一笔转账。林悦接过王磊的资料，照片上的男人留着寸头，眼神阴鸷。资料显示，王磊2019年因为入侵某电商平台被判刑，2022年9月刚出狱——正好是陈默母亲确诊前一个月。
王磊很懂怎么说服陈默。小周指着审讯记录，他说你的技术不该被埋没，那些公司不珍惜你，我珍惜你，还说你母亲的病需要钱，凭你的本事，赚这点钱不算什么。陈默一开始拒绝了，但王磊把星辰计划的内幕告诉了他——包括项目经理卖算法的事，陈默才同意的。林悦的手指重重按在星辰计划的测试报告上，报告的最后一页，有陈默的签名，日期是2022年11月20日——也就是他收到第一笔转账的前五天。签名旁边，有一行用铅笔写的小字，被反复涂改过，依稀能看清为什么三个字。
他不是不知道这是犯罪。林悦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沉甸甸的重量，他只是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规规矩矩做事，却连母亲的手术费都凑不齐；为什么自己用心做的项目，会被人当成牟利的工具；为什么自己的价值，只有在犯罪的时候，才被人看见。小周突然拿出一个U盘：对了，技术队在陈默的服务器里找到一个加密文件夹，解密后发现里面全是星辰计划的后续开发文档——他在母亲去世后，还在继续优化这个项目，甚至加了一个公益模块，计划免费开放给偏远地区的学校。
林悦把U盘插进电脑，屏幕上弹出一个文档，标题是《星辰计划2.0——给每个孩子发光的机会》。文档的最后，有一段没写完的话：我曾经以为，只要我够努力，就能像星星一样发光。但后来我发现，有些星星，注定要在黑暗里……后面的内容被删除了，只剩下一个闪烁的光标，像一颗悬在黑暗里的星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准备提审陈默吧。林悦关掉文档，拔下U盘，这一次，我想让他知道，他的光，我们看到了。他的星辰计划，不该只活在加密文件夹里，也不该变成犯罪的工具——它应该有一个真正的结局。
提审陈默的那天，天气很好，阳光透过审讯室的窗户，在桌上投下清晰的光影。林悦坐在陈默对面，面前放着三样东西：星辰计划的测试报告、那个生锈的奖杯，还有存有星辰计划2.0的U盘。陈默走进来的时候，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奖杯上，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像一层薄冰覆盖在水面上。知道为什么今天带这些东西来吗？林悦的声音很温和，没有审讯时的锐利，更像是在和一个老朋友聊天。
陈默没说话，只是低头盯着自己的手——那是一双程序员的手，指关节有些粗大，指尖有常年敲键盘留下的薄茧，虎口处还有一道细小的疤痕，是写代码时被美工刀划破的。2015年，你拿全国大学生信息安全竞赛一等奖的时候，导师说你是最有灵气的技术人才，当时你怎么想的？林悦拿起奖杯，轻轻放在陈默面前，你在奖杯底座刻了致妈妈，是想告诉她，你能用自己的技术让她骄傲，对吗？陈默的喉结动了动，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她不懂什么是信息安全，只知道我拿了奖，很高兴，做了我最爱吃的红烧肉。
2022年10月，你母亲确诊肺癌你找公司预支奖金，领导说项目还没盈利，但那个月，你的项目经理刚买了宝马车。林悦拿起测试报告，翻到陈默和项目经理的聊天记录那一页，你看到他的朋友圈时，在想什么？陈默的手指紧紧攥住了桌角，指节泛白：我想不通，星辰计划的核心算法是我写的，内测数据那么好，为什么他能拿奖金，我连母亲的手术费都要去借？为什么我熬夜改bug的时候，他在外面应酬；我写AI模块的时候，他在办公室打游戏；最后，功劳是他的，钱是他的，我什么都没有。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压抑已久的愤怒，眼眶开始发红，但他用力眨了眨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王磊找到你的时候，说你的技术不该被埋没，这句话戳中你了，对吗？林悦的声音放得更轻，你不是想要钱，你是想要被认可——哪怕这种认可，来自一个罪犯。陈默的肩膀突然垮了下来，像泄了气的气球。他低下头，双手捂住脸，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带着哽咽：我母亲手术那天，我没钱交押金，王磊给我转了五万，说这是你应得的。我知道这是犯罪，但我没办法，我不能看着我妈死……
你在恶意程序里加了过滤模块，不碰医疗和教育数据，尤其是儿童相关的。林悦拿起U盘，放在陈默面前，你还在继续开发‘星辰计划2.0’，加了公益模块，想免费开放给偏远地区的学校。你从来没想过要伤害无辜，对吗？陈默猛地抬起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我妈是小学老师，她总说，每个孩子都该有机会读书。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星辰计划本来是给孩子做的，我不想让它变成害人的东西……我只是，只是太想让别人看到我的技术了，太想让我妈为我骄傲了……
林悦看着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她想起上集在陈默住处看到的那些代码注释，想起他写的foro，想起他在星辰计划2.0里写的给每个孩子发光的机会——这个走上歧途的黑客，内心深处，从来都不是一个坏人，只是一个渴望被看见、渴望证明自己价值的孩子。你知道吗？星辰计划的内测报告，我们找到了，用户满意度92%，技术稳定性满分。林悦把测试报告推到陈默面前，你的技术，很厉害。你的星辰计划2.0，我们也看了，那个公益模块的设计，很用心。
陈默的目光落在测试报告上，手指轻轻拂过上面的每一个字，像是在触摸一个失落已久的梦想。我以为，这个项目早就被人忘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敢相信。没有被忘。林悦看着他，眼神坚定，我们已经联系了一家做教育公益的机构，他们对星辰计划2.0很感兴趣，想和你合作，把这个项目真正落地——当然，是在你承担完法律责任之后。
陈默愣住了，眼泪还挂在脸上，却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容，像黑暗里突然亮起的光。真的吗？他小心翼翼地问，像是在确认一个不真实的梦。真的。林悦点头，你的光，我们看到了。你的技术，不该用来犯罪，应该用来做更有意义的事——就像你最初想的那样，给更多人带来希望。审讯结束的时候，陈默主动提出要把星辰计划2.0的所有文档交给警方，还说愿意配合技术队，破解王磊的其他犯罪团伙。他走出审讯室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林悦，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戒备和绝望，多了一丝希望和坚定。
林悦看着他的背影，拿起桌上的奖杯。阳光照在奖杯上，生锈的底座反射出微弱的光，像一颗重新亮起的星星。她想起陈默在星辰计划2.0里没写完的那句话，或许，现在可以补上了：我曾经以为，只要我够努力，就能像星星一样发光。但后来我发现，有些星星，注定要在黑暗里徘徊一阵，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天空。
窗外的阳光正好，林悦把奖杯和测试报告、U盘放在一起，心里突然很清楚，这个案子的结局，不是一个黑客的落网，而是一个被埋没的天才，重新找到自己价值的开始。而她的心理侧写，也终于完成了最后一笔——不是分析一个罪犯的心理，而是读懂了一颗渴望被看见的、孤独的星星。陈默被提起公诉的那天，林悦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是那家教育公益机构寄来的“星辰计划”落地通知书，上面写着：星辰计划2.0将于2024年9月正式在西部五省的100所乡村学校上线，特邀陈默先生担任技术顾问（待其刑满释放后）。
林悦把通知书拍了照片，发给了看守所里的陈默。没过多久，她收到了陈默的回信，只有短短一句话：谢谢林警官，我会好好改造，等我出来，一起看星辰落地。小周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看到林悦正在整理陈默的案卷，案卷的最后一页，贴着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是西部某乡村学校的孩子们，在电脑前认真学习的样子，照片的背景墙上，挂着一个横幅，上面写着星辰计划，点亮梦想。
林老师，王磊的团伙全破了，涉及的12起网络犯罪案都查清了，多亏了陈默提供的技术线索。小周的声音里满是兴奋，还有，技术队根据陈默的建议，开发了一套漏洞预警系统，已经在几家企业试点，效果很好。林悦笑着点头，把案卷合上，封面上写着陈默案，结案。她拿起桌上的咖啡杯，这次的咖啡是热的，杯底没有水渍，阳光透过窗户，在杯子上投下一圈温暖的光晕。你还记得陈默第一次被提审时，说的那句话吗？林悦突然问小周。
小周想了想：“他说我没害过人。嗯。林悦点头，目光看向窗外，其实，每个走上歧途的人，心里都有过挣扎。我们做心理侧写，不是为了给他们贴上‘罪犯’的标签，而是为了找到他们心里那道没被看见的伤口，帮他们重新找到方向。她拿起那份星辰计划落地通知书，指尖划过“陈默”两个字。这个曾经的黑客，用他的技术犯了错，也用他的技术弥补了错——而他最骄傲的星辰计划，终于不用再活在加密文件夹里，不用再变成犯罪的工具，而是真正落地，变成了照亮孩子们梦想的光。
对了，林老师，陈默的母亲的骨灰盒，我们按照他的意愿，送到了他老家的烈士陵园旁边的公墓。小周补充道，他说，他母亲一辈子教书育人，喜欢热闹，那里离学校近，能听到孩子们的笑声。林悦想起陈默在骨灰盒上刻的代码：while(1){love=love+1；}——爱永远在增加，就像他的星辰计划，会永远照亮那些需要光的孩子。她把通知书放进陈默的案卷里，作为结案的最后一份材料。案卷里的每一页，记录的不仅是一个案件的经过，更是一个普通人的挣扎、痛苦、渴望和重生。
阳光正好，林悦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她知道，接下来还会有新的案件，新的嫌疑人，新的心理侧写，但陈默案会永远留在她的心里——因为这个案子让她明白，最好的心理侧写，不是读懂罪犯的心理，而是让那些被埋没的光，重新被看见，重新照亮自己的路。就像“星辰计划”最终落地时，那些乡村学校的孩子们，会在电脑屏幕上看到一行代码：hello,world.你好，星辰。——这是每个程序员写的第一行代码，也是陈默曾经的梦想，如今，这个梦想，终于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