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盯着监控屏幕上李伟弯腰递出包裹的身影，指节在桌面上轻轻叩了两下。凌晨三点的老街巷里，路灯在石板路上投下昏黄的光晕，那名陌生男子接过包裹时袖口滑落，露出腕骨处一道淡青色的疤痕——这个细节像根细针，突然刺破了她记忆里某个模糊的片段。
苏队，技术科刚把上周截获的物流信息发过来。实习生小陈抱着笔记本电脑快步走进监控室，屏幕上跳出的表格里，一串加密单号旁标注着易碎品，保价五十万。苏然指尖划过屏幕，目光落在发货地址那一栏：城郊废弃陶瓷厂仓库。这个地址三天前刚出现在另一起文物走私案的协查通报里。
通知各组，今晚十点在陶瓷厂附近布控。苏然关掉监控窗口，起身时椅轮在地面划出轻响，让老张带技术组先去排查仓库周边的监控盲区，特别注意西侧那片断墙，上次勘察时发现有新近翻动的泥土痕迹。她抓起椅背上的外套，衣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来电显示是文物局刘教授。小苏，你上周让我鉴定的那片青花瓷片有结果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难掩的急促，胎土是明代宣德年间的官窑土，青花料用的是苏麻离青，看纹样应该是出自景德镇御窑厂。更关键的是，瓷片边缘有火烧痕迹，和三年前故宫失窃案里丢失的青花缠枝莲纹梅瓶残片完全吻合。
苏然的脚步顿在监控室门口。三年前那起失窃案轰动全国，价值过亿的梅瓶在押运途中离奇失踪，负责押运的安保人员至今下落不明。当时警方排查了半年，最终只在高速路边的烧毁车辆里找到几片碎瓷，案件从此成了悬案。她抬手揉了揉眉心，突然想起刚才监控里那道疤痕——三年前的案卷里，有个名叫疤叔的嫌疑人，通缉照片上正是腕骨处有同样的疤痕。
刘教授，麻烦您把残片对比报告发我一份，顺便帮我查一下，近半年有没有私人博物馆或拍卖行出现过宣德官窑的藏品。苏然挂掉电话，小陈已经在调度群里发完了布控方案。她低头看着手机里弹出的文物局文件，屏幕光照亮她眼底的冷意：李伟的古玩店开在老街最深处，平日里只做些字画玉器的生意，谁能想到这家看似普通的店铺，竟藏着连接文物走私网络的暗线。
傍晚六点，老街的灯笼刚点亮，苏然穿着便装走进李伟的古玩店。玻璃柜台里摆着几件清代民窑瓷器，墙上挂着的近现代字画装裱精致，角落里的博古架上，一尊北魏风格的陶俑引起了她的注意——陶俑的衣褶处有细微的裂痕，裂痕里还嵌着些许暗红色的泥土，和陶瓷厂仓库附近的土壤成分高度相似。
这位小姐眼光真好，这尊陶俑是北魏时期的真品，刚从乡下收来的。李伟从里屋走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紫砂壶，壶嘴冒着热气。他脸上堆着笑，眼角的皱纹却绷得很紧，目光在苏然手腕上的玉镯上扫过——那是技术组特制的追踪器，外表和普通玉镯别无二致。苏然指尖轻轻划过柜台玻璃，视线落在博古架最上层的青花瓷瓶上：李老板，这瓶子看着像是明代的，不知道能不能拿下来让我仔细看看？她注意到李伟的喉结动了一下，右手悄悄摸向身后的抽屉——那里藏着一个报警按钮，上次有顾客追问瓷器来源时，他就是这样触发了警报。
小姐是懂行的人啊。李伟没有动，反而把紫砂壶往苏然面前推了推，不过这瓶子是镇店之宝，不轻易示人。要是您真心想买，明天再来，我让家里人把鉴定证书带来。他的声音里带着刻意的热情，却掩盖不住眼底的慌乱——苏然刚才在柜台角落看到一个微型摄像头，镜头正对着门口的方向。离开古玩店时，苏然故意把一枚刻着平安二字的银锁落在门口的台阶上。这是技术组准备的信号器，只要李伟捡起银锁，就能触发定位系统。她拐进街角的咖啡馆，透过玻璃窗看到李伟弯腰捡起银锁，手指在锁身上反复摩挲——他大概以为这是哪个顾客遗落的贵重物品，完全没注意到锁芯里藏着的微型芯片。
晚上九点半，陶瓷厂仓库外的芦苇丛里，苏然趴在草地上调整夜视仪。远处的仓库大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灯光，老张带着技术组已经在仓库东侧的断墙后布好了红外感应装置。苏队，李伟的车刚上高速，预计十分钟后到达。对讲机里传来小陈的声音，疤叔的行踪也查到了，他半小时前从出租屋出来，手里提着一个黑色行李箱，现在正往仓库方向走。苏然握紧腰间的手铐，夜视仪里突然出现两道人影。疤叔走在前面，行李箱在石板路上拖出刺耳的声响，李伟跟在后面，手里抱着一个用黑布包裹的东西——看形状，像是一尊小型的青铜器。两人走到仓库门口，疤叔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金属探测器，在仓库周围扫了一圈。
小心，他在排查监控。苏然压低声音，手指按在对讲机的通话键上，各组注意，等他们进入仓库后再行动，别打草惊蛇。她看着疤叔的探测器扫过断墙处，屏幕上的绿灯闪了两下——技术组的设备用了反探测涂层，这点他显然没料到。
仓库里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李伟的争吵声。苏然立刻起身，带领队员冲过芦苇丛，踹开仓库大门时，看到疤叔正拿着一把锤子，对着地上的青花瓷瓶猛砸。李伟扑过去阻拦，却被疤叔推倒在地，腕骨处的疤痕在灯光下格外刺眼。不许动！苏然掏出枪，枪口对准疤叔，放下武器，双手抱头！仓库里的其他队员迅速控制住李伟，老张带着技术组检查散落的瓷片，其中一片上清晰地印着宣德官窑的落款。疤叔看着地上的瓷片，突然笑了起来：你们以为抓了我就完了？这批货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宝贝还在别的地方。
苏然上前铐住疤叔，目光落在他打开的行李箱里——里面装着十几件青铜器，每件都用软布仔细包裹着，青铜器的表面还残留着泥土，显然是刚从地下挖出来的。这些都是哪里来的？她蹲下身，拿起一件饕餮纹爵杯，杯底的铭文显示这是商代的文物。
疤叔抿着嘴不说话，李伟却突然开口：是从邙山古墓群挖的。疤叔说那里还有一座未被发现的唐代大墓，里面有件金缕玉衣，只要能运出去，能卖上千万。他的声音带着颤抖，手指指向仓库角落的一个暗门，里面还有更重要的东西，是疤叔准备交给境外买家的。
苏然让队员守住暗门，自己带着老张慢慢推开。暗门后是一条狭窄的通道，墙壁上贴着防潮纸，通道尽头的房间里，一个巨大的木箱摆在中央。打开木箱的瞬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里面装着一尊北魏时期的石佛头像，佛像的面部保存完好，眉眼间的纹路清晰可见，只是颈部有明显的切割痕迹，显然是从古墓里盗掘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