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规则的铁律
社区广播的电流声像生锈的锯子，突然划破病房的死寂。林夏正用棉签蘸着温水润嘴唇，听见那声“滋啦”响，手猛地一顿，棉签掉在床单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通知——通知——”广播里的声音毫无起伏，像从生锈的铁皮桶里挤出来的，“根据稳定期管理条例第三章第七条，现公示体重低于标准值10%人员名单，此类人员将取消增重期资格，直接进入下一轮即时减重程序——”
林夏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摸向手腕。规则手环的屏幕暗着，但她仿佛能看见上面跳动的数字——34.6公斤，比标准值低了整整5公斤，早已跌破10%的红线。
“赵建国，58岁，体重42.3公斤——”
是赵爷爷。林夏的指甲掐进掌心。幻想里的赵爷爷总说“我的积分够换3斤增重了”，每天早上拄着拐杖去“共享厨房”帮忙劈柴，笑声洪亮得能震落窗台上的灰尘。可现实中，他的拐杖头早就磨得发亮，上个月因为骨质疏松摔断了腿，此刻应该正躺在楼下的病房里，连翻身都需要人帮忙。
“李明亮，19岁，体重41.7公斤——”
小李。那个刚满19岁的小伙子，规则日当天被强制减掉10斤后，就一直晕乎乎的。林夏记得他第一次来医院时，还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我想攒积分换条新裤子”，因为原来的裤子晃得像拖把。可现在，他连站都站不稳，昨天护士查房时说，小李的肌肉正在快速萎缩，再这样下去可能要瘫痪。
广播还在继续念着名字，每个名字都像一颗冰冷的钉子，钉在林夏的心上。她扶着墙慢慢站起来，走到病房门口，看见走廊里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或靠在墙上，或扶着栏杆，每个人的脸上都蒙着一层灰，像被霜打了的庄稼。
“念到你了吗？”隔壁床的阿姨突然开口，她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我儿子……刚才念到他了。”阿姨的眼泪无声地淌下来，砸在被子上，“他才28，减完20斤后就没怎么吃过东西，我把我的配给偷偷塞给他，还是……还是没保住。”
林夏这才注意到，阿姨的手腕上空空的——她把自己的规则手环摘了，换成了一根红绳，上面拴着个小小的平安符。“我不怕违规了，”阿姨抹了把脸，“反正也没什么可输的了。”
走廊尽头的公告栏前围了越来越多的人，有人举着手机拍照，有人用手指着名单上的名字，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林夏挤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护士小周在给一个中年男人量血压，男人的手抖得厉害，血压计的袖带都缠不紧。
“张哥，你别紧张，”小周的声音带着安抚的意味，“只是公示，还没到执行的时候。”
“执行？”男人突然拔高声音，眼睛里布满血丝，“上礼拜刚送走的老王，不就是因为这破规则？他减完20斤后稳定期瘦到38公斤，说取消增重期就取消，二次减重当天就器官衰竭了！你们当我们是牲口吗？想减就减，想杀就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