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场比赛日的清晨，休斯顿大学训练馆的玻璃门被推开时，带着露水的冷空气裹着校园里的橡树气息涌了进来——门外的草坪上，几个穿着运动服的学生正在晨跑，橡树的叶子上挂着晶莹的露水，风一吹就簌簌落下。6点半的场馆内，东侧四盏高顶灯只亮了两盏，暖黄的光线在深绿色橡胶地面上投出长条形光斑，光斑里浮动着细小的灰尘；角落里的饮水机还在嗡嗡运转，出水口下方的接水盘积着半盘清水，凝结的水珠顺着机身往下滴，在地面晕开一小圈湿痕，湿痕边缘还沾着几根红色的橡胶碎屑。
黎景辉踩着白色Nike训练鞋走进场地，鞋边还沾着昨天训练时蹭到的红色橡胶碎屑——那是休斯顿大学训练馆特有的橡胶地颜色。他把黑色背包放在场边的蓝色折叠椅上，背包拉链拉开一道缝，露出里面银色的飞利浦录音笔（机身侧面还贴着他的英文名缩写“LJ”，是去年生日时队友送的）、泛黄的战术笔记，还有一个装着幸运符的小袋子——那是妈妈去年寄来的，里面塞着晒干的桂花。抬手按了按肋骨处的肌贴，是队医蒂姆昨晚特意贴的“Kesio”肌贴，淡蓝色的胶体还没完全贴合皮肤，轻微的紧绷感顺着第7根肋骨蔓延开，像有条细带轻轻勒着，这是昨天封盖姚名时被肘击的旧伤，蒂姆说再贴两天就能完全恢复。
“早，”科比的声音从罚球线方向传来，他穿着黑色紧身训练服，袖子卷到肘部，小臂上凸起的肌肉随着投篮动作收缩，每一次抬手都保持着相同的弧度——右手举球至眉骨高度，左手扶球侧沿，手腕微屈至45度，连指尖的发力角度都分毫不差。篮球离开指尖时，能听到橡胶与指腹摩擦的轻响，随后“唰”地穿过篮网，精准落在篮下的球筐里，甚至没碰到篮筐边缘。“昨晚没睡好？”科比弯腰捡球时瞥了黎景辉一眼，伸手抹掉额角的汗珠，“你眼底的血丝都快赶上奥尼尔的护腕颜色了——他那护腕洗了三年都没变白。”
黎景辉刚想回答，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在昏暗光线下亮起，“王磊律师”四个字格外醒目——这是前一天傍晚，姚名通过助理小周转来的联系方式，当时小周还特意在微信里补了句：“王律师去年帮女篮解决过征召薪资纠纷，跟体育总局的人熟，办事靠谱。”他起身走到饮水机旁，按下出水键，冰凉的矿泉水注满蓝色运动水杯，杯壁很快凝结出一层水珠，水珠顺着杯身往下滑，滴在他的训练裤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黎先生，信访材料凌晨4点已经由专人递到体育总局信访办了，”王磊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背景里隐约有打印机工作的“滋滋”声，还有纸张翻动的轻响，“签收单我拍了照，一会儿发你——信访办的张主任特意在单子上写了‘优先处理’，还问了王致志材料的事，应该是看到了附件。”律师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却难掩兴奋，“除了之前定的三份核心证据——1998年《运动员商业开发暂行规定》原件复印件（盖了我们律所的核对章，确保法律效力）、你从初中到电子信息学校的训练记录（附每任教练的手写签字证明，还标了每周训练时长，比如初中时每天4小时，电子信息学校时每天6小时）、酒店会议室47分钟录音及文字转录稿（重点段落用红笔标了‘李楠提及80万罚款’‘强制承认国家培养’‘肖像权100%归国家’等内容，还做了时间轴标注），我们特意加了促成王致志归队的专项方案，这是打动总局的关键筹码。”
黎景辉握着水杯的手指紧了紧，冰凉的杯壁让指尖有些发麻：“具体加了什么？尤其是大志那边，他想打完小牛夏季联赛再归队的想法，有没有写得特别清楚？之前篮协总拿‘回避归队’说事，怕他们又断章取义，把‘等夏季联赛’说成‘不想归队’。”
“四份补充文件，每一份都针对‘误会澄清’和‘奥运需求’，细节做得特别足，”王磊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翻找文件，“第一份是《关于协调王致志同志归队及权益保障的建议函》，开头就引用了体育总局2003年发布的《奥运备战工作指导意见》第5条，里面明确写着‘应尊重运动员职业发展，合理协调联赛与国家队任务，避免因征召影响运动员职业前景’。后面直接点明‘姚名+黎景辉+王致志’是雅典奥运男篮‘最强阵容’的核心，还附了哈里斯教练去年12月接受《USAtoday》采访时的发言截图——他说‘中国男篮需要能投中距离的内线，王致志是最佳人选，没有他，我们很难破解欧美球队的联防’。”
“建议函里还详细分析了三人的技术互补性，”王磊继续说，“你这个赛季场均8.1次助攻，能串联锋卫线，尤其擅长在快攻中找底角空位，上一场对火箭就送了3次快攻助攻；姚名本赛季场均22.3分10.8篮板，篮下命中率68%，能守住内线禁区，面对欧美中锋也不吃亏；王致志上赛季在小牛场均9.6分，三分命中率38.7%，中距离跳投命中率45.2%，正好能拉开空间，破解对手的收缩防守。我们还做了张对比表，要是缺了王致志，国家队中距离得分占比会从28%降到15%，防守效率会下降8个点，这在奥运赛场是致命的——去年世锦赛，我们就是因为中距离得分不足，才输给德国队。”
“第二份是王致志的亲笔意愿书，他写了整整两页A4纸，字迹特别工整，”王磊的声音压低了些，像是怕被旁人听到，“里面特意强调‘绝非回避归队，而是希望打完达拉斯小牛的夏季联赛（6月15日-25日，共8场比赛，对手包括太阳、马刺、掘金）后，直接飞往希腊雅典与国家队会合——小牛新帅老尼尔森前天刚跟我谈过，承诺给大志每场25分钟的出场时间，主打‘空间型四号位’，这是他下赛季争取轮换位置的关键期。若中途离队，老尼尔森可能会把这个机会给其他球员，他这两年在NbA的努力就白费了’。”
“他还写了具体的弥补方案，特别诚恳，”王磊补充道，“‘愿意承担集训期间的所有训练任务：抵达雅典后，每天早上提前1小时到训练场练中距离（重点练18英尺跳投），晚上加练30分钟防守站位，弥补缺席的国内集训时间；奥运期间，每场比赛后主动找哈里斯教练复盘，总结攻防问题；若球队需要，休赛期可以参加3场国内商业赛（不超过5天，避免影响休赛期训练），作为对篮协的配合’。最后签了名，按了红色手印，连日期‘2004年4月12日’都标注得清清楚楚，旁边还附了小牛队夏季联赛的赛程表，每场比赛的时间、对手、地点都标得明明白白，比如6月15日19:00对阵太阳，6月25日16:00对阵掘金。”
黎景辉想起前几天姚名跟他说的，王致志为了争取夏季联赛的机会，每天在达拉斯加练2小时，早上6点就去训练馆练投篮，晚上8点还在看战术录像，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篮协之前一直咬着‘他不回应、不配合’不放，这份意愿书应该能把事情说清楚了，连弥补方案都想好了，总不能再说是‘回避’吧。”
“所以我们加了第三份文件——NbA球员协会出具的《赛程协调承诺书》，”王磊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笃定，“协会副主席米歇尔?罗伯茨亲自签的字，盖了协会的红色公章，一式两份，一份递总局，一份留底。承诺书里写得很清楚：若王致志归队参加奥运，协会将协助协调小牛队与国家队的赛事冲突——夏季联赛结束后（6月25日），小牛队需为他开具‘优先参与奥运备战’的证明，确保他能直接从达拉斯飞往雅典（我们查了航班，6月26日有AA123次航班，10:00起飞，22:00抵达雅典，飞行时间12小时，正好能赶上6月28日的集训）；奥运结束后（8月30日），协会将帮他向小牛队申请‘额外战术训练时间’，由老尼尔森亲自指导，避免影响下赛季的战术磨合。”
“承诺书里还附了诺维茨基去年的案例，做了详细对比，”王磊说，“当时德国篮协要求诺维茨基提前3周归队参加欧锦赛，诺维茨基担心影响小牛队的季前赛备战，协会就是这么协调的——最后德国篮协同意他打完季前赛再归队，诺维茨基也帮德国队拿了欧锦赛亚军。我们特意把这个案例标红，还加了诺维茨基的采访截图，他说‘合理协调能让球员更好地兼顾联赛和国家队’，就是想告诉总局，这种协调是有成功先例的，不是王致志在提特殊要求。”
“第四份是姚名的联名信，他特意用中文写的，字迹很工整，还练了好几遍，”王磊的声音放缓了些，“信里说‘2年世锦赛的技术统计报表，上面标红了王致志在关键比赛的得分：对阵阿根廷得18分（其中中距离8中6），对阵德国得15分（其中中距离6中4），都是全队第二高，仅次于我。”
挂掉电话，黎景辉刚点开王磊发来的文件截图——意愿书里王致志的字迹工整有力，连涂改的痕迹都没有，签名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篮球图案，像个孩子气的记号——就听到训练馆外传来脚步声。走到窗边一看，是姚名正背着红色的火箭训练包往隔壁的专属训练区走，包侧面挂着印有“RocKEtS”的蓝色水壶，手里拿着卷成筒的训练计划（封面上印着火箭的队徽，边缘还沾着些许咖啡渍）。姚名也看到了他，停下脚步，抬手比了个“电话联系”的手势，眉头微蹙，眼神里带着些许担忧——显然也在担心王致志的事，怕篮协还是不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