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虎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牛肉罐头,他刚刚还在为“默爷升少将”这件事激动得手舞足蹈,下一秒,这天大的喜事就被默爷亲手给烧了。
他看看那撮灰,又看看李默,脑子里的那根弦,彻底乱了。
“默爷……您……您这是干啥呀?少将啊!烧了干嘛?不烫手吗?”
王敬久和桂永清的反应,则要剧烈得多。他们不是激动,是惊骇。
烧毁最高统帅部的绝密电令,这是什么行为?
这是抗命!是谋逆!
这要是放在平时,是足够上军事法庭,吃枪子的罪过!
“李……李将军!”王敬久的声音都变了调,他下意识地改了称呼,却发现这个“将军”头衔已经被对方亲手付之一炬,“你……你疯了?!这是委员长的手令!你怎么能……”
“委员长在哪儿?”李默转过头,平静地看着他,问了一个让王敬久哑口无言的问题。
“委员长在武汉,在统筹全局……”
“他统筹的全局里,有光华门外的这几万个鬼子吗?”李默打断了他,声音依旧平淡,却像一把冰锥,扎进了两人的心里,“他统筹的全局里,有城里那几十万,还没来得及跑的老百姓吗?”
他伸手指了指远处那片还在冒着黑烟的城区。
“我们走了,他们怎么办?”
“我们走了,谁来给他们收尸?还是说,就让他们变成鬼子刺刀
王敬久和桂永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们是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可他们也是中国人,脚下站着的,是中国的土地,身后护着的,是中国的百姓。
这道命令,就像一把刀,把他们的天职和良心,硬生生地劈成了两半。
“可是……李团长。”桂永清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军令如山,我们……我们违抗命令,就是叛军。到时候,别说打鬼子,我们自己就先成了国贼!”
“国贼?”李默笑了,笑声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讥诮。
“一个带兵守土,保护百姓的军人,成了国贼。”
“一个丢下满城军民,自己跑到后方去‘另有重用’的将军,反倒是英雄?”
“桂总队长,你告诉我,这是什么道理?”
桂永清被他问得面红耳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默爷说得对!”钱虎总算捋顺了自己那根简单的脑回路,他一拍大腿,嚷嚷起来,“什么他娘的狗屁命令!让咱们跑?咱们弟兄的家都被炸了,爹娘老婆孩子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这还是人干的事吗?老子不干!”
他梗着脖子,眼睛通红:“谁爱当那缩头乌龟谁去当!老子就留在这儿!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对!不走了!跟小鬼子拼了!”
“默爷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
周围那些孤狼的老兵们,也都跟着吼了起来。他们的情绪很简单,家在这里,仇也在这里,走,是绝对不能走的。
王敬久和桂永清看着眼前这群被仇恨和愤怒点燃的士兵,看着那个站在所有人中间,身形笔直,仿佛能撑起这片天的李默,心中翻江倒海。
他们知道,李默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他是一面旗帜。
这面旗帜只要还立在这里,这支刚刚打出赫赫威名的部队,就绝对不会后退一步。
就在这时,一名第八十七师的通讯兵,连滚带爬地从远处跑了过来,脸上满是惊恐和绝望。
“师……师长!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王敬久厉声喝道。
“乱了!全都乱了!”通讯兵带着哭腔喊道,“撤退的命令,不止我们收到了!第七十二军,第八十八师……还有好多部队,都收到了!”
“他们……他们不等命令确认,直接就放弃阵地了!”
“现在,从中山门到雨花台的防线,全线崩溃!弟兄们像疯了一样,一窝蜂地往下关码头那边跑!都说……都说唐司令已经把渡江的船都准备好了,去晚了就没命了!”
“什么?!”
这个消息,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王敬久和桂永清的心上。
全线崩溃!
他们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唐生智那个蠢货,他到底是怎么下达的命令?!这种关系到十几万人生死的撤退命令,怎么能如此草率,如此混乱!
这哪里是撤退?
这分明是一场自相践踏,自取灭亡的大溃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