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韵在她喝水的时候,编织的动作似乎稍微加快了一点点,但那变化极其细微,难以捕捉。她依然没有看林晚,专注于手中的织物,那稳定生长的灰色布片,像一片正在被耐心开拓的、秩序井然的新大陆,与林晚膝上那片正在被局部“松动”的旧大陆,形成了并存的景象。
林晚放下水杯,目光再次落回自己的“工作”上。她没有再动手,只是看着那两个缺口,看着掌中那一小堆代表着“已解决问题”的线段。一种前所未有的、微弱的主体感,在她心中萌芽。
这片织片,不再仅仅是施加于她的、被动承受的苦难象征。它开始变成一个……可以被她主动干预和改变的“对象”。尽管这改变目前还极其微小,仅限于边缘地带,但它意味着主动权的一丝回归。
她不再是完全被痛苦所定义和囚禁的客体。她成了一个可以对痛苦进行操作的、微小的主体。
这个认知,其意义远超解开两个小结本身。
她轻轻吁出一口气,将那堆线段小心地拢在一起,放在身旁的地板上,紧挨着那块之前用过、已经变干的毛巾。她创造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已处理”物品的临时存放点。
然后,她向后靠去,重新闭上眼睛。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但这一次,疲惫中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满足的平静。她知道自己没有解决任何根本问题,前面的路依旧漫长而黑暗。
但至少,她亲手在那坚不可摧的黑暗壁垒上,凿出了两个透气的孔洞。
并且,她掌握了凿洞的方法。
客厅里,只有周韵稳定的编织声,和林晚逐渐变得均匀深长的呼吸声。
阳光移动,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片混乱的版图上,出现了两处微小的、但确实存在的松弛。
(第一百二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