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戴着毡帽,耳朵冻得通红,手里攥着根裹了胶布的长杆,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同志,里面拍戏呢,闲杂人等不能进。”
“大爷,我们是里面演员张丽的亲戚,”李平赶紧从口袋里摸出包烟,抽出一根递过去,脸上堆着笑,“从成都过来的,大年初一特意赶过来,就想跟孩子见一面,耽误不了十分钟。”
大爷把烟夹在耳朵上,摆了摆手:“不行不行,导演早上刚交代过,怕有人乱闯影响拍戏。”
张凤也上前两步,语气放得更软:“大爷,我们坐了一夜火车过来的,就看一眼,看完立马走。”她说着朝李默然使了个眼色,下巴往保温袋旁边的布包抬了抬。
李默然立马会意,把布包打开——里面装着义利食品制作的酸三色水果糖,红黄绿三色的糖纸在雪光下格外鲜亮,还带着点体温。
他抓了一把递到大爷手里,又拿出两块动物饼干,饼干上印着小兔子的模样,“大爷,您尝尝,这糖,甜得很。”
大爷低头看着手里的糖,手指捏了捏软乎乎的糖纸,脸色缓和了些,挠了挠毡帽檐:“行吧,进去别乱走,别碰着人家的器材。”
三人顺着临时铺的木板路往里走,雪落在木板上,踩上去软乎乎的,偶尔会陷下去一点。
不远处的片场围着黑色的遮光布,隐约能听到导演喊“开拍”的声音,带着点不耐烦的调子,几个场务扛着沉重的器材匆匆走过,棉鞋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
张凤踮着脚往休息区看,那里摆着十几张折叠椅,坐着些穿戏服的演员——有的在补妆,粉饼盒在手里开开合合;有的裹着军大衣啃馒头,馒头屑落在膝盖上也没察觉。
她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也没认出哪个是张丽。
“哎,你们是哪儿来的?”一个穿蓝色工作服的场务走了过来,胸前别着个红色工作证,上面的照片被塑料膜盖得有些模糊。
他眉头皱得紧紧的,伸手拦住了他们:“不知道这里正在拍戏吗?闲杂人等不能进。”
李平赶紧迎上去,双手往身前凑了凑,语气格外客气:“同志你好,我们是张丽的亲戚,从成都来的,想跟她见一面,就几分钟。”
“张丽的亲戚?”场务愣了一下,原本紧绷的嘴角松了松——张丽是这部戏的女主之一,经常被导演夸,剧组里谁都得给几分面子。
他摆了摆手:“你们在这儿等会儿,我去叫她,别乱走啊。”
没等多久,就见个穿淡粉色戏服的女子快步走过来。
她外面套着件军绿色大衣,衣摆还沾着点雪,头发挽着古典的发髻,鬓边别着朵粉色的绢花,花瓣上还沾着点碎雪。
雪白的皮肤,眉眼清秀,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浅浅的梨涡,只是眼底带着点没藏好的疲惫——想来是刚从片场赶过来的。“姑姑,姑父,你们怎么来了?”
“哎哟,小丽!”张凤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冰凉的手背,语气里满是心疼,“这么久没见,你怎么长这么漂亮了,真是女大十八变!以前还是个扎羊角辫的丫头,现在都成大演员了。”
她转头朝李默然喊,“小然,快过来见你表姐,别愣着。”
李默然赶紧走上前,把手里攥了半天的布包递过去——里面是张凤特意买的牛肉干,用红纸包得整整齐齐,边角还折了个小三角:“表姐,你好,初次见面,这是点心意,你尝尝。”
“谢谢表弟,”张丽笑着接过来,指尖碰到他的手,还带着戏服上的寒气——想来是刚从冷飕飕的片场过来的。
她把布包抱在怀里,拉了拉张凤的胳膊:“姑姑,你生了表弟怎么不跟家里说一声?我还是从我爸那儿听着点影子,还以为是骗我的。走,我们去那边坐会儿,里面有暖气,别冻着。”
张凤的手顿了一下,原本笑着的脸僵了半秒,连拉着张丽的手指都紧了紧。
李平站在旁边,赶紧咳嗽了两声,眼神往旁边飘了飘,落在远处的竹篱笆上。
他们总不能说,自己生不了孩子,当年为了多分两亩田,才从福利院那儿把李默然领养回来。
。。。
张丽给他们倒了杯热水,杯子上印着“大观园剧组”的字样,水汽氤氲中,张凤赶紧岔开话题,问起张丽在剧组的伙食,把刚才那瞬间的尴尬悄悄掩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