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实训场刚亮，小虎蹲在料堆旁，锯子搭在木板上，手还没动，眼睛已经先扫了图纸一眼。他嘴角微微一撇，手指在尺寸线上轻轻划过，像是嫌那墨线画得太密。
林烨走过来，没说话，站在旁边看了会儿。记录本夹在腋下，笔帽拧开又拧上。
“昨晚回去，你爹可有问你学得如何？”他忽然开口。
小虎手腕顿了一下，锯子压着木纹没动：“没说啥，就让我别惹事。”
林烨点点头，把本子放下，拍了下他肩膀：“走，先不去干活，我带你去个地方。”
小虎皱眉抬头：“现在？不是说今天要交三块模板？”
“活等会儿再干。”林烨转身就走，“你现在就得看一样东西。”
小虎迟疑了一秒，还是站起身，跟着他出了场地。一路上两人没话，穿过晒谷场，绕过水沟，脚底踩着碎石和干泥块，一路往村西深处走去。
太阳刚升到房檐高，光斜照在几间低矮的土坯房上。林烨在一间屋前停下。屋顶歪斜，草席补了又补，一根歪斜的木柱撑着塌了一角的檐口。梯子靠在墙上，一个老人正踩着横档往上爬，手里拎着一块铁皮和一卷油毡。
风一吹，屋檐晃了晃。老人扶住梁，喘了口气，才继续往上挪。
小虎看着，脚步慢了下来。
“那是我爹。”林烨声音不高，“五十多了，腰不好，去年摔过一次，躺了半个月。可房子漏雨，没人能请，只能他自己修。”
老人伸手去够破洞，动作慢，每动一下都像在跟身体较劲。他把铁皮铺上去，钉子咬在嘴里，一手扶着另一只手敲。
小虎盯着那双布满裂口的手，指甲缝里全是黑泥，指节粗大变形。锅碗摆在屋檐下接水，雨水顺着裂缝滴进盆里，一声一声。
“你嫌陈伯教得慢。”林烨看着屋顶，“可你想过没有？哪天你盖的房子塌了，别人的老爹也得替你扛后果？”
小虎没吭声，喉咙动了动。
“你现在急着多干点活，想多挣点钱。”林烨转头看他，“我懂。可要是哪天你图快，少打一个卡扣，接缝差了三毫米，混凝土一浇，鼓包、渗浆，楼板裂了，谁负责？是你爹躺在床上等你养，还是别人家的老头爬上去补漏？”
小虎低头，脚尖蹭着地上的土块。
“你爸还能不能上工地？”林烨问。
小虎猛地抬头：“他不行了！半年前摔的，现在连扁担都扛不动！”
“那你不更该把手艺学准？”林烨语气没抬，“你现在摔陈伯的锯子，嫌他啰嗦，可他三十年没出过事故。你呢？你接过私活，半夜搬料，图的是快钱。可你要真在正式工程上出了事，赔的钱，够你干十年。”
小虎咬着牙，拳头攥紧又松开。
林烨不再多说：“你回去想想。如果你爹还能干活，你现在就不会在这儿扛木头。”
说完，他转身往回走。
小虎没动，站在原地，望着那间摇摇欲坠的屋子。风吹得铁皮哗啦响，老人还在上面钉着，身影佝偻，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
林烨回到实训场时，太阳已经照满了训练区。他走进办公室，刚坐下，系统界面无声浮现：【学员小虎行为评估更新——学习积极性提升80%，抵触情绪下降至15%】。
他抬眼望向场地。
小虎已经回来了，正蹲在陈伯的工具箱前，手里拿着那把昨天摔过的锯子。他低着头，用锉刀一点点磨着锯齿，动作认真，额头上沁出汗珠。
陈伯站在一旁，抱着胳膊，眼神冷淡，但也没赶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