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闭了一下眼睛,将所有精力都集中在指尖的触感和脑中的构图上。
再次睁开眼时,他眼中的所有情绪都已褪去,只剩下手术台前主刀医生般的专注。
他下刀了。
刀尖精准地刺入胶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手腕发力,平稳地向前推进,一道完美的弧线出现在透明的胶质上,紧紧贴着乳鸽翅膀的边缘。
那不是破坏,更像是分离。
他正在小心翼翼地,将这件艺术品从它的时间囚笼中,解放出来。
顾念薇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眼神专注,似乎在欣赏一件她亲手打磨的、正在运作的精密仪器。
她忽然开口,问题飘忽得没有一丝征兆。
“你以前,也这么有耐心吗?”
苏晨手上的动作停滞了零点一秒。
刀尖依旧稳定,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脑海中闪过的是福利院漏雨的屋顶,妹妹苏雪儿烧得通红的小脸,还有他用捡来的塑料布,一次又一次试图糊住漏雨点的那个下午。
那才是他前半生全部的“耐心”。
他头也没抬,手上的动作恢复了行云流水,声音里带着一丝被岁月打磨过的平实。
“以前的耐心,都用在了等待上。”
他的声音很平,却让整个空间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等一顿饱饭,等天气放晴,等一个不会漏雨的屋顶。”
他手上的动作停住了,精准地在乳鸽的翅尖处收刀。
琥珀外壳被完美分离,没有一丝裂痕。
然后,他抬起眼,目光越过那只晶莹剔透的“艺术品”,直直地看向顾念薇。
那眼神仿佛积攒了二十一年的光,在这一刻尽数燃起。
“遇见你之后,我才知道,之前所有的等待,都是为了积攒足够的耐心,来迎接你。”
台词满分,情绪到位,苏晨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掌。
奥斯卡欠我一座小金人,耶稣来了都拦不住,我说的。
顾念薇没有笑。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分辨这番话的真伪。
良久,她伸出手,却不是去碰那只乳鸽。
她从苏晨依然握着刀的手中,将那把沾着些许胶质碎屑的银质小刀抽了出来。
苏晨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以为她要开始用餐。
但她没有。
顾念薇捏着那把小刀,像捏着一根权杖。
她将锋利的刀尖,缓缓凑到自己殷红的唇边,伸出舌尖,轻轻舔舐了一下。
苏晨的后槽牙瞬间咬紧,全身的肌肉都绷了起来,才堪堪没让自己做出任何多余的表情。
我操,餐后表演?
这也要我点评吗?
要不我给你鼓个掌?
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死死锁在苏晨的脸上,仿佛在品尝的,是他脸上那恰到好处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