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录的喉结动了动。
他伸手碰了碰那台1950年代的录音机,磁带转动的声里,他突然笑了:你改配方,但留一段空白。他把录音机塞进雁子手里,让城自己选响或不响。
子夜的暗渠像条沉睡的蛇。
李咖啡背着喷雾器,老音举着矿灯走在前头,苔藓在灯光下泛着幽绿,像铺了层活的网。
渠壁湿滑,雁子的登山靴踩上去直打滑,她伸手扶住墙,指尖立刻沾了层黏滑的苔藓浆。
到了。老音突然停步,矿灯照在一段凸起的砖墙上,苔藓在这里长得最密,像团绿云。
李咖啡拧开喷雾器阀门,酸性花露的清香混着青苔的腥气漫开。
第一股喷雾喷在苔藓上时,渠壁突然震颤起来——婴儿的啼哭、秦腔的拖腔、自行车的铃铛,像被按了播放键的老唱片,从砖缝里渗出来。
老音的矿灯地掉在地上。
他跪在苔藓里,双手拼命拍打地面,眼泪大颗大颗砸在绿网上。
雁子认出那支走调的摇篮曲——上个月老音在社区活动时提过,是他妻子临终前哼的。
继续。老音抬头,用手语比了两个字。
他的手在抖,可眼神像块烧红的铁。
李咖啡的喉结动了动。
他重新举起喷雾器,药剂在月光下划出银线。
当最后一段核心苔藓被覆盖时,震动声突然拔高,像无数人同时叹了口气。
老音突然抓住雁子的手,按在渠壁上——她掌心传来细密的震动,像有人在敲摩斯密码。
是声波纹碑底的录音笔。李咖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哑意,你的声音,和那句。
他们爬出井口时,月亮正挂在声波纹碑顶。
雁子摸出那张烧焦的纸片,是她昨夜梦游时从齐伯旧屋翻出的,墨迹已经晕开,但2003.3.1723:17还清晰可辨。
远处巷口,齐伯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他手里的录音机闪着幽蓝的光,最终一声,彻底沉默。
他记得时间,却不敢听心跳。雁子轻声说。
风停了,可巷里的低语还在缓缓消散,像场迟了二十年的雨。
李咖啡突然握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还沾着苔藓的潮气,却暖得烫人:雁子,你记不记得......
我记得。她打断他,望着碑顶的月亮,你嘴唇的温度,像杯没凉的咖啡。
东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时,阿录背着那台老式扩音器穿过巷口。
他抬头看了看声波纹碑,又低头调整扩音器的旋钮,金属部件碰撞的轻响,混着渐起的风声,像在给什么仪式调音。
清明的晨光,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