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忆的眼泪地砸进酒里。是他。她吸着鼻子笑,他总说自己五音不全,可每次给我折纸飞机都要哼这个。
李咖啡望着杯壁上的水珠,忽然明白:不是他的技能对雁子失效,是他从前太想调出正确的味道,反而堵住了心的耳朵。
就像雁子的过目不忘,从不是为了束缚,是她太怕重要的人,像母亲的药瓶、像奶奶的酒谱、像他,从记忆里漏出去。
社区广场的大屏亮起时,阿光正咬着铅笔调整投影角度。
李咖啡端着新调的经过,屏幕里突然炸开一片星河——是积水巷那天的倒影,张奶奶唱秦腔的皱脸,老泉抹眼泪的袖口,周知远扔进水里的工牌。
爷爷!
你看你看!扎羊角辫的小孙女拽着退休老教师的衣角,这是你在城墙根教我们背《千字文》那天,风把你的蓝布衫吹起来了!
老教师的眼镜片蒙上雾气:我以为你们早忘了。
没忘!旁边抱孩子的小媳妇接口,我记着张奶奶唱秦腔,记着老泉叔系鞋带的样子,记着...记着我们一起哭一起笑的日子。
不知谁起的头,有人从兜里摸出红布条,系在城墙砖缝里。我记得别忘了,歪歪扭扭的字被风掀起一角,像在和路过的云说话。
小讯扛着改装的信号塔跑过来,金属支架上缠着一圈圈红绳:阿光姐,这个当记忆接收器行不行?
风一吹就响,像在喊大家听,有人记得你
雁子是在山脚下的老槐树下撕开笔记本的。
纸页边缘还留着她从前的批注:李咖啡:迟到17次,理由全是路上救了只猫李咖啡:说我爱你时眼神往左飘,可信度60%李咖啡:调的酒总比我要的温度低3度。
山风卷起一页纸,她伸手去抓,却又松开了手。
纸叶打着旋儿往山谷里飞,她望着它笑:我记住了所有,是因为我曾那么怕失去你。
最后一页纸被风卷走时,她听见山脚下传来熟悉的铃铛声——老酒馆的铜铃,只有李咖啡开门时才会晃得那样欢。
他站在青石板路上,晨雾还没散透,却足够让她看清他手里的马克杯。
蒸汽袅袅升起,在他眼前凝成小团白雾。
这次没加冰。李咖啡的声音哑得像被揉过的纸,温的,45度。
雁子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杯壁的刹那,眼泪差点又落下来——和记忆里那个深秋的早晨一模一样,杯壁上还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她抿了一口,甜味混着微苦在舌尖化开,不是从前精准的情绪特调,是带着点笨拙的、滚烫的心意。
还是烫心。她笑。
李咖啡伸手帮她拂去发梢的落叶,忽然瞥见她手腕内侧的墨字——是用圆珠笔写的,有点晕开,却清晰:心跳同频处,即是家。
他的喉结动了动,想说点什么,远处却传来清亮的秦腔。
是张奶奶的声音,唱的正是《雁过留声》:三载风霜刻骨深,一城灯火照归人......
雁子握着杯子往酒馆走,李咖啡跟在她身后。
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口袋里半卷红布条——是刚才在社区广场捡的,他想等会系在酒馆门口的老槐树上,写我记得,你所有的温柔。
西槐巷的清晨来得晚些。
积水还没干透,水面像块蒙尘的镜子。
当第一缕阳光漫过墙根时,镜面上忽然泛起细碎的光——不是倒影,是记忆的星河,正从地底下慢慢浮上来,准备在某个清晨,重新照亮整条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