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机在隔壁工位发出垂死的“咔嗒”声,吐出的照片边缘焦黑——正是她白天捡到的那张:麻花辫女人抱着穿花棉袄的小女孩,背景砖墙的苔藓纹路与工地那片分毫不差。
“许婉如,李奶奶。”她对着照片轻声念,喉咙发紧。
手机在桌角震动,是记忆库弹出的比对结果:西槐巷1950-1960年迁入记录里,所有带“李”“许”姓氏的条目都被替换成“张”“王”,连老石铁盒里的手绘稿都有电子档被覆盖的痕迹。
她点开加密文件夹,里面躺着程砚秋父亲的工作日志扫描件,最新一页写着:“地下室封死,相关记忆必须清零,不能让老城墙开口。”
“原来是系统性抹除。”她的手指抵着太阳穴,那里突突地跳,“他们怕城墙记住……怕有人替城墙说话。”
手机突然炸响提示音。
她低头,“共感片段”的公众端评论区正以每秒百条的速度刷新:“我家老相册里也有西槐巷3号的照片!”“我爷爷临终前总念叨‘许家阿姐’,原来真有这个人!”“我们都被骗了!”
窗玻璃被敲得脆响。
李咖啡的脸贴在玻璃上,发梢沾着雨珠,见她抬头,比划着“开门”的手势。
她起身时撞翻了马克杯,褐色液体在地图上洇开,像道突然裂开的河。
门刚开条缝,李咖啡就挤了进来,带着股冷湿的风。
他的目光扫过屏幕上的评论,又落在她攥紧的刀片上:“你要干什么?”
“还城记忆。”她举起左手,指尖已经渗出血珠,“你说酒能传话,那我把这些……”
“不行!”他抓住她手腕,指腹蹭到她指尖的血,“你记了三百一十二户的悲欢,记了老石的临终托付,记了城墙每道砖缝的疼——你还要把自己也搭进去?”
“可我快撑不住了。”她声音发颤,“昨晚给王奶奶送药,我突然想不起她胰岛素的剂量;今天路过回民街,李婶问我要上次买的玫瑰馅,我连她店门朝哪开都记不清……过目不忘不是金手指,是块压在胸口的砖。”
李咖啡的喉结动了动。
他松开她的手,从后腰摸出那瓶“终南露”——瓶颈缠着褪色的红绳,是他奶奶留下的。
“要还,也该我来。”他抽出刀片,在掌心划开道口子,血珠坠进酒里,“你替所有人记了十年,这次换我。”
酒液突然暗了下去,像被揉碎的暮色。
两人的血在琥珀色液体里纠缠,泛起细密的涟漪,隐约能听见低语:老石修砖时的凿击声、李奶奶哼秦腔的尾调、雁子母亲化疗时仪器的嗡鸣……
“给我。”雁子去夺酒杯,却被他侧身避开。
“孟雁子,你总说我像风,抓不住。”他仰头饮尽,喉结滚动时,酒液顺着嘴角淌进衣领,“可风也能载信——我现在是记忆的邮差。”
话音未落,他踉跄着撞向办公桌,钢笔盒“当啷”落地。
雁子想去扶,却见他额角沁出冷汗,瞳孔剧烈收缩,仿佛有千军万马正从他的太阳穴往里冲。
“三百一十二户……雁子母亲第一次忘药名是1985年7月12日,我奶奶唱最后段秦腔是1998年9月3日……”他捂着耳朵笑,血从指缝渗出来,“原来你记的不是数字,是心跳。”
“李咖啡!”雁子喊他名字时带着哭腔。
办公室门被撞开,小禾举着平板冲进来,屏幕上脑波图像被雷劈的电线:“他的记忆区过载了!得启动‘触觉记忆墙’分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