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向吧台,酒柜里只剩半瓶共感酒基液。
那是他花了三个月,用雁子最爱的桂花蜜、她常喝的茉莉花茶,还有自己每次见她时加速的心跳调制的。如果这酒能飞......他对着镜头轻声说,手忙脚乱地调着酒,就让它替我握住她的手。
琥珀色酒液在杯里打着旋,突然凝出一层薄霜。
冰晶里浮现出初遇那天——他在山顶递她热咖啡,她捧着杯子说太烫了,可手指却舍不得松开,睫毛上沾着雾水,像落了雪的草叶。
酒杯在他掌心炸裂。酒液成雾,散进巴黎的风里。
西侧裂隙!
三步后左转!孟雁子的声音穿透风声。
老陈的登山镐已经触到暗桩,锈迹斑斑的铁桩在岩缝里发出闷响。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暗桩?他拽着绳索往上拉,小满的哭喊声越来越近。
孟雁子闭眼。
三十年的地质数据在脑子里翻涌:1998年暴雨后的滑坡记录,护林员老张说响石三声必落石的口诀,还有妈妈临终前攥着她的手:雁子,药不能混吃,就像人心不能硬拆。
山记得的,她望着重新爬上来的小满,女孩脸上沾着藤叶,却紧紧抱着她的腰,是我听过的每一句真话。
救援结束时,山风卷着碎云掠过回声壁。
孟雁子从背包最里层掏出U盘,又摸出一本磨破边的笔记本——里面夹着李咖啡的调酒杯印,记着他说过的每句承诺,还有社区三百二十七户居民的需求清单。
从今往后,她站在山风里,将纸片撕成碎片,我不再记录任何人的心跳。
碎纸像雪片般飘向崖底。
她突然愣住——刚才李咖啡在视频里说了什么?
她明明看了十遍,此刻却连他的声音都记不清了。
同一时刻,巴黎公寓的落地窗前,李咖啡举着空酒杯。
他饮下自己调的遗忘酒,眼前闪过雁子在城墙下回头的笑,她穿件蓝布衫,发梢沾着银杏叶,然后......
空白。
这次,他对着塞纳河轻声说,是我忘了你。
夕阳把山影拉得老长。
老陈拍了拍孟雁子的肩:陈医生说救援结束后要给你做心理评估,你......
我去。孟雁子打断他。
她望着山壁上的回声壁,突然想起小时候妈妈说,山会替人记着说不出口的话。
可现在,她连自己想说什么都忘了。
风又起时,她摸了摸心口——那里空落落的,像本被撕光了页的书。
救援帐篷的门帘被山风掀起一角,孟雁子跟着陈医生走进去时,后颈还沾着方才撕纸片时落的碎渣。
帆布椅发出吱呀轻响,她坐得笔直,像社区开居民大会时总坐在第一排的模样——只是今天,膝盖上没摊着磨破边的笔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