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李咖啡的视频通话准时打进来。
镜头扫过吧台时,老赵故意把手机偏了偏,第七个位置的椅背刚好入镜。
屏幕里的李咖啡正往领口系丝巾,动作顿了顿,喉结动了动,却只说:最近客流量怎么样?挂断前,他的声音突然轻得像叹息:第七位客人,喜欢听雨。
老赵望着窗外的晴空,把墙角那把黑伞往第七张椅边挪了挪。
伞骨上的红漆已经剥落,是去年暴雨天,雁子落在酒馆的。
社区活动室飘着陶土的腥气。
小林举着块泥团示范:情绪容器,把心事捏进去,想封存就封口,想释放就留个口。雁子的指尖在泥团上游走,很快捏出只无盖小杯,杯壁刻满细密的刻度——像她从前速记本上的脑电波图。
为什么不封口?小林凑过来看。
雁子的拇指抚过杯沿,那里还留着陶土未干的湿润:以前我总把情绪封得死死的,像存档案似的。
可后来发现...有些情绪,不该被封存,该让它慢慢蒸发。
三天后,那只小杯里多了片干桂花。
雁子捏起桂花时,指腹触到杯底的水痕——是新换的清水。
她没问是谁放的,只是每天早晨往杯里添水,看桂花在水里舒展,像朵沉在时间里的云。
暴雨夜来得突然。
雁子抱着一摞《独居老人需求表》往社区走,雨水顺着伞骨劈头盖脸砸下来。
路过老酒馆时,她脚步顿了顿——第七张椅边的伞不见了,地上有滩水,像朵开在雨里的花。
门缝里漏出微光。
她推开门,木质门框发出一声。
吧台空无一人,第七个位置摆着杯清水,杯底压着张便签,字迹被雨水晕开:你说过,雨声是最好的背景音。
身后传来极轻的摇壶声。
不是金属碰撞的脆响,是更闷、更沉的震动,像心跳,像告别。
雁子没回头,把伞轻轻放回椅边。
雨水顺着伞骨滴在地上,和那滩水融成一片。
她转身时,雨声突然大了,吞没了所有可能的声响。
社区办公室的台灯在深夜里投下暖黄的光。
雁子把《沉默档案》新册放进抽屉时,指尖触到了最底层的旧档案。
封皮上的烫金LoGo有些剥落,像被谁反复摩挲过。
她盯着2023-终南-未完成的标签看了很久,最终把所有备份从抽屉里拿出来,轻轻放进墙角的铁柜。
铁柜的锁扣一声,像句没说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