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鸢顿住,她跑得太匆忙,现在浑身上下兜比脸还干净,哪来的钱,而那手串绝不可能在这样的时候轻易交出去。她只能稳住老翁:“你送我去老挝或者柬埔寨或者马来西亚都可以,我到了再给你钱好吗?”
“偷渡啊?”老翁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这女人没身份,肯定是要想着黑户去打工了。不过他只识钱,没钱不干,挥了挥手要赶她下去。
“求您了,我到了一定给您钱!”文鸢急得拽住他衣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漂亮的脸很会释放让人心软的能力。老翁没法,哎了声:“不是我不送你啊,这里的水路不能去那些地方知道不?去不了。”
文鸢愣了下,她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吸了吸鼻子有些尴尬:“那你在有搭乘车子的地方放我走吧。”
“你有钱坐车吗?”
果然,文鸢脸色难看,她压根没钱。老翁边划船嘲笑她,“没钱你还想出去?”
这老头真烦人。但又怕被他赶下去,文鸢干脆不说话了,掀开帘子坐进船内。
几个穿着短袖短裤的少女睁着眼睛打量她,其中一个大些的给她递了个面包,文鸢点头礼貌谢谢。
“你要去那些地方的话,可以在娘水镇前面的一个小车站等,有车子会来接人的,你说到了再付钱,到时候逃票就好了。”女孩儿澄澈的双眸中看不见一丝杂乱,一本正经地跟她讨论,“你是要偷渡吗。”
文鸢不想承认,但事实如此。她点了点头,听见她又说:“你可以坐他们的车去清孔,那里有走私船的。”
清孔?那里是泰国。文鸢迟疑了下,“这里的车也是走私的吗。”
“对呀。都是交了钱的,那些人又不管,只要把人送到了就行,你跑得快的话就可以不用付钱。”
“那你们….”文鸢想问她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我们也是偷渡来的。”
几个小女孩儿压低声音:“我们就是从清孔来的,坐了一天船和车到缅甸,然后才坐小船过来去娘水镇做纺织女。”
文鸢其实想问她们借些钱,但不好意思开口。又听见更低的声音:“我们也没有钱过来,这个老头也是跑走私船的!”
“那你们?”文鸢惊讶。
“我们等会儿靠岸就跑了,你跟我们一起跑吧。”几个女孩儿凑成一团。
文鸢看着外面划船的老翁,犹豫了下点头。
船快靠岸时,几个女孩扑通一声跳进水里跑了。水花四溅的湖面,只有文鸢站在船上犹豫不决,女孩儿们见老翁要追过来,也顾不上喊她了,急急忙忙就带着东西往岸上游。
老翁连喊带叫都没能留住人。
这下船上只剩下两人面面相觑,文鸢没说话,要是跳下水,衣服湿了不方便她逃跑。这老头说了不收她的钱,她没理由跑。
老翁骂骂咧咧地停靠岸边。这里不是娘水镇的渡口,前面的隐隐约约看见了水面上的房子,她做好挨骂的准备,厚着脸皮问老翁能不能送她去坐车的地方。
“什么?”老翁转过头又想骂人,看见她两滴眼泪又要掉下来,直唉声叹气说他都是造了孽,今天一毛钱没收到还不如去捕鱼。
被骂了数十分钟,文鸢已经麻木了,好不容易看见了陆地上的车子心里才高兴些。
老翁把她放下了,手指捻了点口水摩挲船桨,指着陆地方向:“看见没,你就去那里坐车,那里再往镇上走了有几栋芭蕉树和房子,打几天黑工赚钱,把我坐船的钱先还上再走。”
到了岸,文鸢再也无法忍受,语气有些狠:“谢谢,我走了。”往船下一跳,头也不回地就跑走了。
这里部分路段设有单行线,河边连接着一整条娘水镇大道,越往里走,越热闹。
文鸢边走,谨慎地观察着这里的每一处环境。城镇街道两边就像个大型的集市,好几块房子墙壁上挂着中国手机品牌广告,和一家银行。
在船上时,她往脸上抹了许多的黄色的特纳卡,路过的人并没有过于注意这个狼狈女人的脸。
咖啡馆旁边停着不少摩托车,文鸢躲在红黑色的竹子做的遮阳大伞下短暂地缓和体力。昼夜不停地赶路,她实在有些疲惫了,此刻又饿又困,双腿直发颤。
而比起这些皮肉痛苦,一辈子关在暗无天日的笼子中更令人窒息绝望。
停顿片刻,文鸢咬咬牙又马不停蹄地往前跑。在几百米后果然见到了那老头说的车站,她摸了摸干瘪的口袋有些局促。想到女孩儿说的,只能厚着脸皮扒在卖票的简陋窗口问,可惜人家根本不理她。于是文鸢只好走到旁边一个破旧的面包车边,这个应该就是走私车辆了。
驾驶座的胖男人跨着个包,一脸横肉,旁边还坐了个女人。见她这张脸,心里跳了一下,又仔仔细细看她身上穿的衣服:“医生啊?”
文鸢忘了脱这件白大褂,有些紧张起来。但她不知道这身衣服正好给她逃票带来了便利,那男人将嘴里的牙签嚼了嚼,问她去哪里。
“可以去哪里?”
“你问我啊?”男人将牙签嚼碎,夸张地笑起来,“我怎么知道你去哪。”
“不过你要去清孔的话就差你一个能走。”他指了指后面,“四五个都是去那边的,去不去?就是时间长了点,路上关卡多,开得久,要绕个大弯子。”
文鸢没再跟他废话,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里。掰扯了两句,车站外突然来了叁四个穿带枪着迷彩的人,像是在找人,正正走到车站去询问。
她下意识地慌张,也不管究竟去哪里了,“去清孔吧,那就去清孔。”
男人问她收钱,文鸢摸不出一分,只好说自己到了再给钱。
见她也不像穷人,穷人怎么会生一双没干活的细嫩手,还长那么白,穿着件医生外套,看着她的眼睛楚楚可怜,不像是会讲假话的样子。男人也不好奇她要坐走私车干什么,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欣然答应了这个要求。
另一边,相隔两公里外的娘水镇集中区木屋内,有人已经等候了许久。
吴子奇边拍手打蚊子,边偷看划船而过的年轻漂亮女人,还得分心陪他下棋。这东西他也就在山上时才陪他老子时玩玩围棋,技术不精,哪里玩得过魏知珩这种人。
外面就是一望无际的芦苇从,还有几只鸟飞来飞去。他们从东枝走后,魏知珩中途收到了条讯息,而后不由分说就带他来了这里。
魏知珩悠闲地泡着茶,还帮他也沏了一杯。
烫嘴的茶还没喝两口呢,魏知珩这边又不太平了。冲进来的人急急忙忙俯身向他汇报。
“什么?”
突如其来的责问,热茶水在吴子奇嘴巴里滚了两趟,疼得龇牙咧嘴。
他转过头,完了,又该生气,明明刚才脾气还很好的样子。但知道他生气,吴子奇也没多问,还趁他没注意,把两人几枚棋子的位置换了换,来了招明显至极的偷天换日。换完若无其事地扫了好几眼还在听汇报的男人。
“我们的人没拦住…..”汇报的男人脑袋一再压低,生怕迁怒自己,“她跑了,但是也跑不了太久,我们的人已经在搜寻了,她极大概率会自己来娘水镇附近,毕竟也就这几个地方能让她离开,走水路是不可能,茵莱湖是出不去的,只能爬山,她不会那么傻,最大的可能就是来娘水镇的车站。”
还真是聪明。魏知珩不得不再一次对她刮目相看。
原本给出了命令,人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东枝就这么大,地毯式的搜索不可能找不到人。人倒是找到了,让那些收到命令的地方军都不要拦她,把她往回娘水镇的方向赶,他要把人抓个正着,给一个大大的惊喜。
可惜,又要再麻烦点儿了。
真能跑。
“那你还杵在在这做什么?还不去车站查路线找人等着我在这里给你大变活人么?”魏知珩冷斥。
“是、是。”男人后背冒汗,急忙退出去。
话落,魏知珩明显感觉到棋盘被人动过,冷不丁看了面前写着满脸心虚的男人。
吴子奇摸着嘴上的泡,连屁都不敢放。那他又不会下棋,能怎的。
等魏知珩气消了,才敢心想原来这么着急忙慌是抓女人去了,真有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