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砚舟的手掌覆上来时,黎未指尖的凉意被彻底焐化了。
他掌心那层薄茧蹭过她指节,像片被星风打磨过的陨铁,带着种粗糙而真实的温度——那触感顺着神经爬上她的手臂,仿佛有微小的电流在皮下轻轻跳动。
空气里飘着矿道特有的金属锈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草莓甜香,像是谁偷偷打开了情感滤镜兽的情绪缓释舱。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另样硬物突然被按进她掌心——是枚菱形芯片,边缘刻着细碎的精神力纹路,像团凝固的血雾,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红微光,如同某种活体组织般微微搏动。
指尖传来一阵刺麻,像是被静电轻咬了一口。
“用我的。”他喉结滚动,指腹轻轻碾过芯片棱角,仿佛在确认什么,“系统需要的是共鸣能量,我的烙印比心跳更稳定。”他的声音低沉,混着矿道深处传来的轻微回响,像风吹过废弃的量子管道。
黎未低头看掌心,芯片表面突然泛起暗红微光,像被点燃的火种,一缕热流顺着她的经络悄然蔓延。
光脑“叮”地弹出警告弹窗,小闹的电子音瞬间拔高三个调门,震得头顶矿石簌簌发颤:“警告警告!检测到S级异能核心接入——精神控制(支配型)!风险等级致命!这玩意儿平时擦破点皮都能让人疯三天,姐姐你怎么能把它当电池用啊!”声浪撞击岩壁,激起层层叠叠的嗡鸣,连脚下的金属格栅都在共振。
卫砚舟的拇指轻轻叩了叩她手背,像在安抚炸毛的机械鸟:“它只认你。”他眼尾的红痕顺着眼尾漫到颧骨,声音却稳得像星图学院的量子钟,每一个音节都精准落进她耳膜的缝隙,“而且……我早就不是‘正常’的了。”
黎未抬头。
他眼底那抹压抑多年的暗红此刻正翻涌着,像被撬开的岩浆池,灼热的气息几乎扑到她脸上。
她甚至能闻到他呼吸里淡淡的铁锈味——那是长期超载使用S级精神力留下的代谢残留。
她突然想起原书里对卫砚舟的描述——“没有温度的战争机器”,可现在这双眼睛里烧着的,分明是要把所有“失去”都烤成灰烬的执念。
“你是说……”她喉咙发紧,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芯片纹路,那凹凸的刻痕像某种古老密码,刮过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痒,“你的精神烙印,从一开始就锚定了我?”
卫砚舟耳尖瞬间红透,喉结动了动,最终别开脸:“第一次在实验室见到你,你把反重力装置改成了自动投喂机。”他声音轻得像飘在矿道里的光尘,呼出的气拂过她额前碎发,“当时觉得这发明真蠢——直到你被机械臂砸到脚,抱着脚趾蹦跶时,我才发现……原来有人会把‘活着’这件事,过得这么热闹。”
黎未的呼吸顿住了。
她忽然想起穿书第二天,自己蹲在实验室哭到抽抽搭搭的模样——那时候光脑提示有人在门外站了三小时,她还以为是后勤大叔来收垃圾。
可现在想来,那三小时里,门外的人是否也在听着她的啜泣,指尖抵着门框,克制着推门的冲动?
“所以你把精神烙印和我绑定?”她捏着芯片的手微微发抖,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就为了……”
“怕你消失。”卫砚舟突然握住她手腕,指尖几乎要嵌进她皮肤里,那力度让她感到一丝钝痛,却又奇异地安心,“原书里你死的时候,星图上那片光斑灭得太快。我不想再看第二遍。”
矿道里的暖风突然裹着甜腻的草莓香——是情感滤镜兽的语言光波变成了酒红色,像泡在蜂蜜里的红莓,空气中浮起点点微光,如同夏夜萤火。
黎未深吸一口气,将芯片按进“咸鱼躺椅”的共感阵列。
“咔哒”一声轻响,伴随着皮下一阵灼热刺痛——她这才惊觉,左腕内侧早已传来持续不断的针扎感,那枚菱形芯片竟已沉入皮下,沿着神经脉络缓缓嵌入腕骨,暗红数据流如藤蔓般顺着血管爬向心脏。
下一秒,整台躺椅的银色纹路突然被染成血雾般的暗红,数据流像活过来的蛇群,顺着椅腿爬向矿道四壁的母语铭文。
每一道铭文亮起时都发出低频嗡鸣,像远古乐器被重新唤醒。
“姐姐!异能频率正在和心跳共振!”小闹的声音都在发颤,“情绪声波带……升级成‘执念增幅模式’了!”
黎未的太阳穴突突跳着。有滚烫的画面涌进她意识——
实验室里,她举着炸成黑炭的曲奇饼欢呼“发明成功”,某个躲在通风管道后的影子,指尖攥皱了半张实验报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训练场边,她喊“卫队长鞋带开了”逗他,他低头的瞬间耳尖泛红,却在抬头时用最冷淡的语气说“黎同学,训练时间请勿干扰他人”——可她没看见,他转身时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一瞬;
还有那个暴雨夜,她缩在实验室落地镜前哭,玻璃上倒映着门外站得笔直的身影,雨水顺着作战服肩章往下淌,在地面积成小水洼,却始终没敲开门。
“原来你……”黎未喉头发哽,“原来你把这些都藏在精神烙印里?”
卫砚舟别过脸,耳尖红得要滴血:“S级精神力者的记忆库,总得放点有用的。”
“有用个屁!”黎未突然笑出声,抬手戳了戳他胸口,指尖触到布料下坚硬的肌肉线条,“这叫暗恋日记!星际版的!”
他耳尖抖了抖,却没反驳。
情感滤镜兽突然“啾”地叫了一声,分出一缕淡紫色触须缠上躺椅扶手,触须尖闪着细碎的星光——这是它主动当“情绪-异能双导体”的标志。
那光芒温柔地洒在黎未手背上,带着轻微的静电感,像被猫尾巴扫过。
小默攥着块发光矿石跑过来,发梢还沾着之前哭的眼泪,在灯光下折射出彩虹光晕:“姐姐,回音矿工说,这是‘最怕被听见的矿’,只有和心跳同频的人能激活。”
黎未接过矿石。
矿石表面的纹路像蜷缩的耳朵,温润的触感中带着一丝生命的脉动。
她轻轻将它嵌进音响侧面的凹槽。
矿道里的母语铭文突然泛起金红交织的光,像被风吹动的麦浪,每一束光波动时都发出类似风铃的清脆声响。
“那就让它,”她仰头看向夜空,那里的星图正随着声波震颤,星光如雨滴般滑落,“替所有人喊出那句‘我在这里’。”
卫砚舟忽然伸手,将她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
他的指尖还带着精神烙印的余温,却轻得像怕碰碎什么,那一触即离的温柔,让她鼻尖莫名发酸。
黎未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和我一起心跳。”
矿道顶端的探照灯突然连成一片光网,照得整颗默语星亮如白昼。
音响里传出的声波不再是单调的“咚、咚”,而是逐渐叠加了另一种频率——沉稳,有力,带着点克制的灼热,和她的心跳严丝合缝地缠成了一股。
每一次共振都让空气泛起涟漪,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
小闹突然倒抽一口电子冷气:“姐姐!声波带在……在重组!频率不再是单一心跳,而是——”
“嘘。”黎未笑着打断它。
她望着卫砚舟眼底翻涌的暗红逐渐变成暖橘色,像极了星图学院后山上,黄昏时落在银杏叶上的光,温暖而不刺眼。
夜空里的母语铭文突然开始旋转,金红两色的光流汇集成漩涡,中心处隐隐透出第三道光芒——比金更暖,比红更柔,像被揉碎的晨雾。
那是,新的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