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息星图突然震颤。
原本倒放的救援队员动作开始卡顿,顾昭之退化的伤疤在离眉骨两厘米处停住了。
倒影童拽着黎未裤脚的手松了松,仰起脸时眼睛亮得像缀了星子:“时间妈妈的甜,比糖霜还黏人!”
回响犬“嗷呜”叫了一声,机械尾巴甩出一串火星——它正用脑袋推着地上的咸鱼灯,那是黎未去年用报废零件焊的,灯座上歪歪扭扭刻着“赠顾昭之·实验成功纪念”。
“接住!”黎未抄起灯扑进时间泡。
能量涟漪在她身周荡开金圈,像掉进蜂蜜里的蝴蝶。
顾昭之的手已经缩成少年模样,指节泛着不真实的半透明,可当咸鱼灯触到他掌心时,那抹暖黄的光却顺着他的血管往上爬,在他手腕处晕开和黎未同款的精神共鸣印记。
“你不记得我也没关系。”黎未跪下来,把额头抵在他发凉的手背上,“但我记得你第一次叫我‘苏晚’的声音——那天暴雨淹了实验室,你举着伞站在雨里,声音抖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顾昭之的睫毛颤了颤。
他半透明的嘴唇开合,喉间滚出模糊的音节,像风吹过生锈的风铃。
“……晚晚。”
时间泡“嗡”地炸开。
金色涟漪裹着细碎的光粒,像春天炸开的蒲公英,在星图里撞出第一道裂缝。
裂缝深处漏出的光落在黎未脸上,她抬头时,正看见静滞回廊最深处浮起道身影——
时蚀者零贰。
她穿着件泛灰的白大褂,领口别着枚碎裂的怀表项链,每走一步,脚下都漾开倒放的水纹。
她的声音像被按了倒退键的录音带,尾音先钻进人耳朵:“用眼泪倒带时间……真是温柔的暴行。”
黎未的后颈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
她想起三天前在时间管理局档案里翻到的记录:零贰的妹妹在时空修正中被判定为“冗余变量”,连存在过的证据都被抹得干干净净。
此刻这个曾在实习日志里写“要做最公正的时间守护者”的姑娘,眼尾沾着黑红的血痕,那是时间逆流时被熵值灼伤的印记。
“既然你舍不得他。”零贰抬手,回廊的光雾开始收缩,“那就一起……退回‘从未存在’。”
时间泡边缘的金膜“咔嚓”裂开道细纹。
黎未眼睁睁看着顾昭之的指尖重新变得透明,他刚喊出的“晚晚”像颗被捏碎的星子,在空气里散成荧光粉尘。
卫砚舟的精神力网“噗”地碎成蓝点,他踉跄着撞进时间泡,手臂环住黎未后腰,额头抵着她发顶闷声说:“我调了星刃小队的备用能源,还有三分钟。”
“不够。”黎未的指甲掐进卫砚舟手腕,“零贰在调用回廊的静滞权能,她要把我们的时间线……”
“彻底折叠。”零贰笑了,那笑声像碎玻璃擦过金属,“你以为遗憾是燃料?不,它们是时间的毒。我妹妹消失前说‘姐姐,我好像被风刮走了’——而你,在给更多人制造这种风。”
时间泡的金膜开始成片剥落。
倒影童哭出声,小身子蜷成团往黎未怀里钻;回响犬炸毛,机械爪在地上划出火星,冲着零贰发出威胁的低鸣。
黎未低头,看见顾昭之的手已经缩成孩童大小,掌心的咸鱼灯暗了又亮,像在做最后的挣扎。
“砚舟。”她突然转身,勾住他后颈把人拽低,在他唇上重重咬了口,“把你藏在战术靴里的求婚戒指给我。”
卫砚舟瞳孔骤缩:“那是——”
“现在!”
星刃队长的手指在战术靴夹层里抖了抖,摸出枚镶着碎钻的银戒。
黎未抢过戒指,反手按进顾昭之逐渐透明的掌心:“拿着。等时间修好,你要帮我还给卫砚舟——他藏了三个月,我还没说‘好’呢。”
顾昭之的指尖轻轻蜷起,裹住那枚戒指。
他的眼睛终于有了焦距,虽然还是孩童的模样,却咧开嘴笑了,露出颗缺了角的乳牙:“晚晚的戒指……好看。”
时间泡发出刺耳的嗡鸣。
零贰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她身后的回廊光雾开始翻涌,像被扔进石子的深潭。
黎未喘着气抬头,看见金膜的裂痕里漏出些细碎的光——那是她和顾昭之在实验室熬夜的剪影,是卫砚舟偷偷往她便当里塞的糖炒栗子,是小闹举着“噪音革命宣言”在她床头投影的蠢萌标语。
“零贰。”黎未擦了擦脸上的泪,笑出个虎牙,“你说遗憾是毒?那我偏要让它开花。”
她话音未落,时间泡边缘的崩解突然加速。
顾昭之的手已经小得只能包住半枚戒指,他的意识像团被风吹散的雾,断断续续地喊着“晚晚”。
卫砚舟的精神力网出现蛛网般的裂纹,他咬着牙把最后一丝异能渡给黎未,喉间溢出点血沫。
零贰的怀表项链突然发出刺目的光。
她盯着黎未,眼神里的偏执褪成某种近似理解的东西:“你赢不了时间秩序的。他们会派更厉害的时蚀者来……”
“那我就炸了秩序的门。”黎未把卫砚舟的血抹在自己脸上,像盖了枚战旗,“反正我黎未的人生——”
她的声音被时间泡的碎裂声淹没。
最后一刻,她看见顾昭之的手只剩婴儿大小,却还紧紧攥着那枚戒指。
而在更远处的回廊深处,那道刻着“等那个会吵闹的姑娘来”的旧标牌,正随着崩解的光雾缓缓下沉,锈迹里渗出点新的光——是黎未用焊枪新刻的“来了”,此刻正被时间的碎片层层覆盖。
(时间泡边缘的金膜彻底裂开,顾昭之的意识光点即将消散;零贰的怀表项链突然浮现出第三道裂痕,那是三百年前某个暴雨夜的时间锚点正在共鸣——而黎未还不知道,她刚才按进顾昭之掌心的,不只是枚戒指,还有卫砚舟藏在精神海里的,那句没说出口的“我想和你,从遗憾里,重新活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