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空气瞬间凝固，三十七号黎未复制体的手指同时抽搐，八十二位苏晚复制体的发梢翘起角度出现0.01毫米偏差——那细微的变化，只有黎未能察觉，像风掠过麦田时掀起的一道波纹。
黎未含在嘴里的辣条掉在地上，撞击声清脆得像钟摆停摆。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在耳膜上敲鼓——咚、咚、咚——这是三十分钟内，复制体军团首次出现【自主提问】。
卫砚舟的手掌悄悄覆上她后腰，指腹轻轻摩挲着实验服的褶皱，像在给她按隐形的情绪开关。
那触感温柔而坚定，像无声的承诺。
集体意识在纠正她！老焊的克隆体突然拍响操作台，全息屏上苏晚-512的数据流被扯成银线，“看神经链接——有根脉冲波在强行拖拽她的脑波频率！”
话音未落，苏晚-512的瞳孔重新被冷白填满。
她机械地转回头，却在归队前用只有黎本能听见的气音补了句：但...刚才的辣油味，像太阳。
黎未的鼻尖突然发酸。
她想起三天前在食堂，真苏晚捧着芋泥波波说辣奶茶配芋泥，像把太阳泡进云朵里——原来被删除的记忆，从来没真正消失。
小闹！她突然扯开嗓子，启动情绪众筹2.0！
把实验室直播权限切到全星公共频道！
姐姐你疯了？小闹的投影兔子耳朵炸成蒲公英，现在全星都在看方舟危机直播，你要......
对，就要他们看！黎未抄起卫砚舟的战术耳机扣在头上，指尖在终端上翻飞的速度比她做炸毛机械狗时还快，上传你最无意义的瞬间！
谁最无聊，谁赢！她对着镜头挤了个辣油花脸的鬼脸，星图帝国首届废物大赛现在开始——数羊数到827只睡着的，扣脚十分钟的，光蚀医那个放屁交响曲......全给我砸过来！
屏幕一片死寂。警报仍在尖锐地响。
“没人回应……”卫砚舟低声道。
黎未咬破嘴唇：“那就让我第一个——”
她按下发送键，上传了三天前录下的语音：真苏晚捧着奶茶笑着说：“辣奶茶配芋泥，像把太阳泡进云朵里。”
黑暗持续。
直到一声轻咳响起。
“这是草莓味的。”
——光蚀医的声音，带着熟悉的猥琐笑意。
“这是生气的。”
“这是……想黎未的。”
接着是一个小孩奶声奶气地数羊：“星星星星星星……呼噜——”
数据洪流奔涌而来，像千万颗心同时轻轻敲了一下鼓。
音频文件如星币倾泻，每一段都带着呼吸、停顿、笑泪与无意义的重复。
系统cpU过载！老焊的克隆体推了推裂成三瓣的护目镜，这些无逻辑数据在啃食集体意识的算法框架——它们就像往精密齿轮里倒辣条油！
不，更糟——它们是**不可压缩的熵**，正在撑爆决策树的根节点！
黎未突然笑出了声。
她抓起卫砚舟的手腕按在自己心脏位置：听见没？
这才是活着的声音——乱七八糟，没头没尾，可就是停不下来。
全息屏上的复制体们开始抽搐。
苏晚-307的左脚抬起来没放下，黎未-012的实验服第二颗纽扣突然崩飞，打饭阿姨版复制体甚至摸出了不存在的饭勺，对着空气舀了舀：同学，今天的辣炒年糕......多给你半勺？
最震撼的是苏晚-999。
她原本和同伴保持着完美的0.3秒步伐差，此刻却地蹲在地上，颤抖的指尖抚过自己手背的数据流：我......刚才想笑。她抬头看向黎未，眼底的冷白正在褪成暖黄，想笑的时候，心跳会变快吗？
黎未蹲下来与她平视，会快得像被星际列车撞了，可那是......活着的证明。
苏晚-999的嘴角扬起个歪歪扭扭的弧度。
她的舱体突然泛起银光，不是被摧毁的暴戾紫，而是像晨光漫过星图学院的穹顶。原来......当咸鱼也很好。她轻声说，然后化作千万光点，每粒光里都飘着半段没说完的话：想反抗。
姐姐！小闹的尖叫带着哭腔，她们在......自愿下线！
系统没法强制一个想当咸鱼的人当英雄！
黎未望着漫天飘散的光点，突然想起穿书那天，她蹲在实验室角落啃辣条，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写好的剧本。
可现在，那些被标为的、无意义不完美的瞬间，正像星星一样，把整个方舟照得透亮。
不是我赢了。她轻声说，卫砚舟的外套不知何时披在她肩上，带着他惯用的冷香，不想完美的人，终于敢举手了。
方舟核心的嗡鸣声突然变调。
并非所有人围拢，而是**零星几个复制体脱离队列**，站在边缘望着中心的黎未。
更多的人仍在前进，步伐僵硬，眼神空洞。
但他们的脚下，留下了一串串微弱的黄色轨迹——那是曾有过动摇的证明。
小闹的投影兔子突然安静下来。
它望着那圈尚未闭合的光阵，用从未有过的轻柔语气说：姐姐你看……他们在学你画小太阳……哪怕只是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