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面旗在夜色里飘了半宿，等天刚蒙蒙亮时，小桃的手机在灶车铁桌上震得跳起来。
她揉着眼睛抓过手机，屏幕上跳出的新闻标题刺得人发疼——《市政宣传部关于规范公共空间标识使用的通告》。
“老板！”小桃赤着脚踩过满地油毡纸，揪着陆远的围裙角直晃，“您看！
他们说’含义不明、易引发联想‘的旗子要全拆！“她的平板早亮着，社区群聊999+消息炸成一片：有张照片里，穿制服的物业正举着梯子够六楼阳台的旗子，楼下戴红袖章的大妈举着保温杯骂：”我闺女连夜绣的锅印，你们敢碰一根线试试？“
陆远正用铁勺刮着昨晚剩下的粥锅底，焦黄色的米壳“咔啦”一声脱落。
他眯眼瞅了眼平板，忽然笑出声：“小桃你看，这通告发得跟赶早市似的，油墨都没干透。”他把铁勺往锅沿一磕，“动的是旗，怕的是火——旗子拆了能重挂，可老百姓心里那团火，是他们能浇灭的？”
凌霜不知何时站在灶车门口，晨光从她背后漏进来，把她肩章上的冰凰纹照得发亮。
她手里拎着袋刚买的豆浆，往小桃怀里一塞：“先吃早饭。”声音像浸过冰水的钢刀，“要拆旗的人，得先过我这关。”
小桃咬着油条含糊道：“可数据不会骗人——昨晚监测到十七个社区拆了旗子，三个小区报警，还有个大爷举着锅铲跟物业对峙，说‘这是我家传家宝’。”她扒拉着平板上的热力图，红点像火星子似的在地图上跳，“他们开始动真格了。”
陆远把最后一块焦米壳丢进嘴里，嘎嘣脆。
他突然抄起挂在灶车挂钩上的围裙，“啪”地甩在台面上：“今晚暂停营业。”
“啥？”小桃差点把豆浆洒在键盘上，“您不是说要把旗子挂到市政府楼顶？”
“笨。”陆远抄起手机打开拍摄模式，镜头对准那面还在飘的旗子，“咱们换个玩法——把旗关进玻璃箱里。”他踮脚取下旗子，指尖抚过焦黑的锅印，“三日后重见天日，到时候......”他忽然对着镜头眨眨眼，“想看它的，得来听个故事。”
当晚，小桃剪辑的短视频在各个平台炸开。
画面里，陆远戴着手套把旗子放进透明玻璃箱，封条“唰”地贴上去时，他故意凑近镜头：“此旗已闭关，三日后重见。”最后那句“来听故事”说得轻，却像颗小炸弹，评论区瞬间被“故事？
什么故事？“”陆老板要揭秘了？“刷爆。
清明节的清晨，旧址遗址前的梧桐叶还沾着露水，远远就能看见黑压压一片人。
有穿旧军装的老头举着小马扎，有背相机的年轻人举着“等故事”的灯牌，还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攥着张画满锅印的纸，见陆远的三轮车拐进来，脆生生喊：“老板！
我带了烧纸！“
陆远把三轮车停在老石碑旁，凌霜帮忙支起临时讲台时，他瞥见人群里有张熟悉的脸——是上次在巷口被城管追着跑的煎饼摊老王，此刻正往自己三轮车上贴“故事赞助”的红纸条。
“今儿不开火。”陆远拍了拍身后的玻璃箱，“就跟大伙儿唠唠，这旗子上的锅印，是咋烙进咱们骨头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