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爬上窗台,小桃的键盘声就炸响在餐馆里。
陆远裹着毯子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听见“叮”的一声——是监控系统的警报音。
他刚要继续睡,后颈突然一凉,凌霜的刀鞘不轻不重地戳在他腰眼上:“有情况。”
“大姐,凌晨五点半啊……”陆远揉着眼睛坐起来,就见小桃正把笔记本电脑转过来,屏幕上是实时卫星地图,数十个蓝色光点像蚂蚁搬家似的往各个红点(重点觉醒家庭位置)爬。
“政府车队,每辆车都挂着文化溯源委员会的临时牌照。”小桃推了推眼镜,指尖点着右下角的参数,“车载设备显示装了红布、檀木箱和封条——这哪是保护?分明是分批收缴。”
“收缴能怎么着?”陆远打了个哈欠,顺手摸向旁边的保温桶,发现里面的豆浆已经被凌霜喝光了,“嘶……你昨晚不是喝了三碗红豆汤?”
“补充体力。”凌霜面无表情地擦刀,刀身映出她微微上翘的眼尾,“说正事。”
小桃调出一份扫描件,红章在晨光里格外刺眼:“文件写着‘为避免民间保存条件不足导致文物损毁’,但关键是——”她划到最后一页,“所有移交锅具将统一存放至地下保险库,禁止任何形式的公开使用。陆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陆远突然笑了,把保温桶往桌上一墩。
豆浆溅出来,在木桌上洇出个小太阳。
“意味着他们怕了。”他屈指敲了敲桌面,“怕这些锅继续在民间‘共鸣’,怕老百姓突然想起,原来我们祖辈做饭不是为了填肚子,是为了把日子过出热气。”
凌霜的刀停在半空:“所以你要?”
“配合。”陆远抄起笔在便签上唰唰地写,“但得让他们知道,这不是没收,是‘出嫁’。”他把便签拍在桌上,“告诉所有传火者:别抵抗,配合登记。但提三个要求——户主亲自送锅进城,红绸盖锅走主街,沿途敲锣。”
小桃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流程呢?”
“嫁女儿的流程。”陆远摸出手机翻相册,找到老家娶亲的视频,“穿旧工装或者民族服饰,随行亲友至少三个。路上放《最后时刻》那首曲子——就之前食堂打烊时放的,催泪效果拉满。到了交接点,不说‘上交’,说‘托付’。移交书上必须加一句手写寄语,统一模板:‘愿它替我说话’。”
凌霜终于皱眉:“你真打算交出去?”
“交,但得让全国人民看着交。”陆远抓起玄铁锅的锅耳晃了晃,锅底还粘着昨晚煎蛋的焦香,“当年他们砸锅的时候,老百姓只能躲在墙根抹眼泪。现在咱们要让所有人都看见——锅是咱们亲手交的,不是被抢的。”他突然凑近凌霜,眼睛亮得像灶膛里的火,“你说,要是全中国的老百姓都举着手机拍‘嫁锅’,那些官员敢不敢在镜头前黑着脸收?”
小桃突然笑出了声:“我这就发通知。附注写‘越热闹越好,直播不限’——保证比过年娶媳妇还轰动。”
三天后,省城的主街比赶集还热闹。
老厨师陈阿公穿着压箱底的中山装,领口的金纽扣擦得锃亮,那是他七十年前获得“劳模厨师”称号时发的。
独轮车吱呀吱呀响,车上的铁锅裹着红绸,绸子角还系了串铜钱——孙子说这是“压箱钱”。
“爷爷慢点儿!”孙子举着铜锣在前头蹦跶,“您说敲三下停一下,我可记着呢!”
街道两旁的商铺全挤满了人。
卖早点的张婶把蒸笼往路边一摆,举着手机录视频:“大伙儿看啊!陈阿公这口锅,当年给咱整条街的孩子熬过大枣粥!”卖五金的王哥放了挂小鞭炮,炸得红纸屑扑簌簌落:“阿公,我给您随个份子!”
交接点设在文化局门口。
官员刚捧着文件袋要念,陈阿公突然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合影。
照片里,老灶房的砖墙上挂着排铁锅,最中间那口缺了个豁口——正是现在红绸下的这口。
“这是我师父临终前攥着的手稿。”陈阿公的手指在照片上发抖,“五八年大炼钢铁那会儿,他们说‘砸锅炼钢’。我师父跪在前头拦,被推得撞在灶台上……”他抬起浑浊的眼睛,“同志,你们现在说这是文物。那我想问——当年是谁下的令?是谁带着人来砸的?”
现场突然静得能听见铜锣的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