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碾过碎石子路时,陆远摇下车窗,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过敏?”凌霜单手扶着方向盘,余光扫过后视镜里那排泛着淡金的锅具。
“不是。”陆远抽了抽鼻子,指节敲了敲挡风玻璃,“闻到消毒水味了——到地儿了。”
干部疗养院的铁门刷着军绿漆,岗亭里的摄像头转得像猫头鹰。
凌霜把车停在两百米外的煎饼摊旁,陆远从后斗摸出个玻璃罐,罐身还沾着老坛酸菜的白霜:“等我五分钟。”
“需要干扰?”凌霜摸向腰间,被陆远按住手腕。
“干扰啥?”他晃了晃玻璃罐,“这罐辣萝卜干,比催泪弹管用。”
煎饼摊老板是个戴毛线帽的老头,正用漏勺捞面糊。
陆远把玻璃罐往摊边一搁,酸香混着泡椒味“嗡”地炸开,老头的漏勺“当啷”掉在铁板上:“这……这是用二十年老坛子腌的?”
“换碗素面。”陆远指了指摊角的铝锅,“你家汤头我闻着香,少搁盐。”
老头搓着沾面粉的手,掀开铝锅盖的动作像在揭圣旨。
滚水咕嘟声里,陆远瞥见铁门岗亭里的保安突然直起腰,鼻子动了动,接着是传达室的保洁阿姨,端着拖把往这边挪;再往里,穿灰西装的干部们从食堂玻璃门探出头,喉结集体动了动——
“叮——”
警报声炸响的瞬间,陆远刚夹起第一筷子面。
先是两个穿黑西装的考核员冲出来,边跑边拽领带:“学员不得擅自离岗!”可话音未落,他们自己也被风里的酸香勾着,脚步歪向煎饼摊。
陆远看见二楼窗户“哗啦”推开,有个戴眼镜的干部探身往下看,公文包“啪嗒”掉在地上也顾不上捡,喊得破音:“老张!把我那保温杯带上!”
“凌霜。”陆远咬着面,含糊不清地摸出手机,“该你了。”
监控室的门是凌霜用锅铲撬开的——后斗那口儿童奶锅的锅沿,正好卡进锁眼。
她蹲在控制台前,指尖翻飞敲键盘,屏幕上的红色警告跳成一片。
当“非授权点火”的提示弹出时,她挑眉:食堂灶台、会议室电陶炉、甚至洗衣房的热水壶,全部亮着橘红的火。
画面切到洗衣房:白发的纪委主任正用热水壶煮鸡蛋,水沸了也不关,手忙脚乱往碗里打调料;隔壁储藏室,疗养院院长抱着口铸铁锅抹眼泪,锅沿还沾着没擦净的白菜叶;最绝的是考核现场,本该严肃的“清汤寡水面食考核”变成抢食现场,学员们举着面碗互相挡,汤汁溅在“反对奢靡”的横幅上,洇出个滑稽的油斑。
凌霜掏出手机拍视频,镜头扫过院长那张扭曲的脸:“我就想吃顿带油星的白菜炖粉条……犯得着抄家吗!”她冷笑一声,手指在发送键上顿了顿,又补了句语音:“小桃,这素材够不够下饭?”
小桃在出租屋啃着鸭脖,手机一震。
她叼着骨头点开视频,刚看三秒就喷了:“我去陆哥,您这哪是送菜,是拆台啊!”指尖翻飞做了个变声处理,又套了七层匿名马甲,最后“叮咚”一声,视频精准掉进省纪委的举报系统。
两小时后,陆远正蹲在墙根给锅具盖防尘布,突然听见警笛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