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砂锅底部,一道极淡的青纹像活了似的爬出来,竟和后斗里玄铁锅的纹路短暂重合——“嗡”的一声,所有锅具同时轻震,像在应和。
陆远喉结动了动。
他突然想起昨夜那颗金饭粒,想起张奶奶说的“等能吃饱饭的那天”;想起老槐树下的红漆字“2023年,一顿多煮十碗饭,不记功”。
原来这些锅不是来找他做饭的——它们是来找“家”的。
“奶奶,我收。”他接过砂锅,轻轻放在后斗最上层,“等它冒热气那天,我给您留第一碗。”
老太太抹了把眼睛,转身时拐杖尖碰响了那口儿童奶锅。
奶锅“当啷”一声,滚出张折成青蛙的纸条,上面用蜡笔歪歪扭扭写着:“妈妈,我用朵朵的锅煮了粥,和你煮的一样香。”
傍晚启程时,后斗里的锅具码得整整齐齐,像支沉默的军队。
凌霜递来张地图,上面用红笔圈了十几个点:“职工食堂旧址、知青灶台、劳改农场伙房……都是高共鸣区域。”她指尖敲了敲“劳改农场”那个圈,“需要我黑进他们的安保系统吗?”
陆远点燃根烟,看烟雾在暮色里散开。
他想起清晨蹲在锅堆里时,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偷偷塞给他颗糖,糖纸上写着“给会煮故事的叔叔”。
想起老太太走时说“我明天带南瓜来,给砂锅第一锅粥添甜”。
“不用黑。”他把烟蒂按在车门上,火星子溅在“深夜食堂”的褪色招牌上,“他们要防的是老味道失传,可现在——”他转头看向后斗,月光下,每口锅的边沿都泛着淡金色光晕,“老味道自己找来了。”
凌霜发动车子,引擎声惊飞了院角的麻雀。
陆远摇下车窗,晚风卷着饭香钻进来——是隔壁王婶听说他要出远门,特意送来的粽子,粽叶香里裹着蜜枣的甜。
“下一站去哪儿?”凌霜问。
陆远摸出地图,手指停在最北边的一个圈上。
那里标着“干部疗养院”,名字低调,周围却画满代表警戒的红三角。
“先去个地方。”他把地图折好塞进口袋,“有人,该尝尝热乎饭了。”
车子驶入夜色,后斗里的锅具轻轻碰撞,像是在哼一首古老的民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