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灶膛里的蓝色火焰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呼”地一下蹿高了半尺，将整个锅底均匀地包裹起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它们已经这样合作了千百年。
韩川在旁边已经彻底看傻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茶叶蛋，喃喃自语：“这……这是全自动柴火灶带一口自适应人工智能锅？现在高科技都这么接地气了吗？”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老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
他转过身，没去拿任何油盐酱醋，而是颤巍巍地走到了墙角的酸菜坛子前。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庄严肃穆起来。
老爷子没有立刻揭开坛子，而是先用那双布满裂口和老茧的手，在陶坛的坛身上轻轻摩挲了三下，动作温柔得像是在抚摸爱人的脸颊。
他的嘴唇翕动着，像是在说些什么，声音小到只有他自己和坛子里的“她”能听见。
陆远屏住了呼吸这不是简单的烹饪，这是一场跨越了阴阳的交流，是一场由爱与思念主导的仪式。
只见老爷子深吸一口气，缓缓揭开了盖在坛口的石板。
一股比之前浓郁百倍的酸香瞬间喷薄而出，但这股味道非但不刺鼻，反而带着一股奇特的、类似乳酪发酵的醇厚甘甜。
韩川这个东北本地人闻了都直迷糊：“我的亲娘嘞，这酸菜……成精了吧？”
坛口，乳白色的酸菜汁上，氤氲着一层淡淡的白雾，仿佛琼浆玉液。
老爷子拿起一个长柄的木勺，没有搅动，只是郑重其事地在液面上方悬停了片刻，然后才缓缓地、小心翼翼地伸了进去，舀起了一勺。
木勺离开液面，一勺晶莹剔透、泛着奶白色光泽的液体被带了出来。
它不像普通的酸菜汤那样清澈或浑浊，而是像浓稠的牛奶，却又流动着水一样的光泽。
一滴汁液从勺边滑落，滴在灶台上，没有溅开，而是像一颗有弹性的水银珠子，滚了两圈才慢慢渗进砖石的缝隙里。
“接着。”老爷子转过身，将木勺递向陆远。
陆远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伸出双手，像是在接什么传世的圣物。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木柄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他仿佛能感觉到，这一勺看似平平无奇的液体里，浓缩了一个男人近半个世纪的等待、守护和无尽的爱意。
这哪里是调料，这分明是一碗孟婆汤，只不过，它不是让人忘记，而是让人永远铭记。
陆远端着这勺“灵魂汤汁”，看着锅里那块在蓝色火焰炙烤下已经开始滋滋作响、散发出原始肉香的五花肉他手中的重量，是另一个人的整个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