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斜斜照进小店时,陆远正靠在掉漆的门框上,指腹反复摩挲着掌心那枚炭灰戒指。
戒指是焚灶婆婆昨晚放在他枕边的,此刻还带着老人掌心的温度。
他望着被焊死的燃气管道在墙面投下的狰狞阴影,又瞥了眼墙角垂着的断电线——像条被抽了筋骨的蛇。
“灰子。”他哑着嗓子开口,声音轻得像落在灶台上的面粉,“昨天……有人梦见蛋炒饭了吗?”
正蹲在洗碗池前搓铁锅的小灰手一抖,铁刷“当啷”掉进池里。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捞起手机划拉两下,屏幕立刻跳出上百条未读私信。
最上面一条是个Id叫“锅巴不脆”的网友:“昨晚梦到有个穿围裙的人递我一碗饭,醒来枕头都湿了,我妈还以为我犯了相思病。”第二条是位单亲爸爸:“孩子半夜突然坐起来说‘爸爸做的饭好香’,可我连酱油瓶都没开过啊。”
陆远盯着手机屏幕,嘴角慢慢翘成个弧度。
他摸了摸饿得咕咕叫的肚子——自从燃气被封,他已经三天没正经做顿饭了,可此刻心里却比吃了糖蒸酥酪还舒坦。
“火没断,只是换了烧法。”他轻声说,像是对小灰,又像是对空气里那些看不见的念力。
屋檐下突然传来金属摩擦声。
凌霜盘腿坐在青瓦上运功,左腿绑着渗血的绷带,却偏要把配枪搁在膝头。
她垂眸瞪着陆远:“你现在该想的是怎么避开巡逻队,不是研究什么‘换烧法’。”话音未落,伤口又渗出一道血线,在青灰色裤腿上晕开朵红梅。
陆远抬头看她,突然哼起那首走调的童谣:“锅铲响,肚子胀,爸爸回来有饭香——”
“闭嘴。”凌霜耳尖泛红,指尖无意识地揪住枪套,“我是说真的,他们今早把废区围得像铁桶。”
“我也是说真的。”陆远歪头,阳光在他发梢跳跃着,“这不是逃命的事。是回家吃饭。”他抬手,指尖在空气里轻轻一点。
一道半透明的虚影“唰”地展开——【蛋炒饭·初心版】的菜谱浮在两人中间,这次不只是步骤图,连油星溅起的“滋啦”声都清晰可闻。
更神奇的是,空气里渐渐弥漫开一股熟悉的香气,是冷油下锅时的清冽,混着鸡蛋液滑入锅心的醇厚,最后是葱花爆香的鲜辣。
“家人们谁懂啊!”三公里外的出租屋里,韩川举着手机满屋子转圈,镜头晃得像蹦迪,“我厨房刚才还空的!现在这味儿——这味儿比我上次在火锅店被辣到打120还真实!”他凑近镜头,鼻尖几乎贴到屏幕,“你们看!我锅铲自己在抖!跟中了邪似的!”
小店门口突然传来拐杖叩地的“笃笃”声。
焚灶婆婆拄着枣木拐杖站在台阶上,银发被风掀起几缕,眼神却比年轻人还亮。
她从怀里摸出块布满裂纹的陶片,轻轻嵌进灶台底座:“这是我师父留下的‘味引石’,能聚散逸的香气为一线真意。”
话音刚落,整座废区突然起了阵微风。
风里裹着油香、饭香、酱油香,像根无形的线,串起了千家万户的锅碗瓢盆。
住在二楼的王婶正晾衣服,晾衣杆“当啷”掉在地上——她家那口祖传铁锅正“滋滋”冒着热气,锅底还凝着层淡金色的油花。
养老院里,92岁的陈阿公握着锅铲笑出了眼泪:“老头子,你闻闻,是蛋炒饭的味儿,咱们……能去看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