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将军打算如何处置他?”
“自然是按律处置,以儆效尤。”端木珩的声音冷厉,带着不容任何置疑的笃定。
上官徽闻言,眸色微微一暗,却并未再多说什么。
屋内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叩击着窗棂吱吱作响。
端木珩看着她凝重的侧脸,忽然想起今晨派去监视望云轩的暗卫的禀报。他沉思了片刻,最后还是向她说道:“还有一事,阮云归……书卷已校对完毕,他……明日便会启程,回南阳去了。”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目光却静静锁着上官徽,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阮云归是他心中多年的刺,也是他们走到如今局面最深的误会之源。他主动告知此事,是他的一种姿态,一种试图拔掉这根刺的笨拙尝试。他想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他不再执着于这段莫须有的猜忌了。
上官徽在听到“阮云归”三个字时,她的身形还是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她抬起眼,看向端木珩,那双淡然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却不是怀念,不是不舍,而是一种夹杂着淡淡嘲讽和深深疲惫的复杂情绪。
她沉默了片刻,方才缓缓开口,“将军告知此事,是何意?是在试探妾室是否还会在意他的去留?还是想证明将军如今已胸襟开阔,不再计较那些陈年往事了?”
端木珩被她问得一滞,脸上闪过一丝狼狈。他确实存了试探和示好之心,只是没想到竟被她如此直白地戳破。
上官徽看着他瞬间僵硬的神色,心中并无快意,只有更深的悲凉。她移开目光,望向窗外灰蒙的天空,语气飘忽:“他回他的南阳,我困我的洛阳,本就各不相干。将军若是因为觉得亏欠,或是想借此缓和什么,大可不必。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不在一个阮云归身上。”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熄了端木珩心中那点刚刚点燃的希望之火。他所有准备好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她疏冷的侧影,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席卷了他。他试图想向她靠近,却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远比他想象的更遥远。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再待下去,只怕会说出更多无法收拾的话来。
他站起身,脚步有些沉重地朝门口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住,背对着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徽儿,我们……一定要这样吗?”
上官徽没有回答,但垂在袖中的指尖却被她攥得发白。
端木珩的肩膀微微一颤,他闭了闭眼,将心中的苦涩强行压下。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他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东厢院。
看着他仓促离去的背影,上官徽缓缓闭上眼,她的心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无奈。他以为告知阮云归的消息便能缓解什么吗?他们之间真正的裂痕,早已深植于家族立场的对立,深植于着九年来因利益相悖而生的每一次试探、每一回沉默不言的猜忌。
而阮云归……那个谪仙般的白衣男子,不过是她少女时期,一颗无处安放的心灵,偶然寻到的寄托之处,是她那段青葱岁月里,一抹纯净而温暖的光,一方注定无法得以圆满的净土,承载着她年少时最朦胧的情愫。
而今时过境迁,往事如烟,他们早已各自走上不同的道路。昔日的悸动也在岁月的冲刷下越来越淡,最后只余下一丝连她自己都难以说清的怅惘。
她起身走到窗前,望向了上空,仿佛随时都会有一场大雪降临,心中却终是因着这个消息轻了几分。
洛阳是非地,他要回去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