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台吉一行人,怀着极度的惶恐,
几乎是屏着呼吸,策马缓缓通过了明军控制下的辽东防线。
沿途所见,明军士卒并未阻拦,
只是用饱含杀意的冰冷目光死死盯着他们从防区经过。
那些平日里自诩以一敌百的巴图鲁、巴雅喇们,
此刻恨不得将整个身子都缩进马鞍里,
不敢与任何一道明军视线接触,只觉得背脊一阵阵发凉。
直到身后明军的军堡彻底化作天际线上的几个小黑点,
黄台吉才猛地一勒缰绳,低喝一声:“走!”
二百余骑如同惊弓之鸟,瞬间爆发出全部的力量,
疯狂地抽打战马,沿着荒芜的官道向北亡命狂奔。
马蹄践踏起滚滚黄尘,一行人头也不回,
只想尽快远离这片让他们倍感屈辱和危险的土地。
一直狂奔出数十里,直到坐骑口吐白沫,速度才渐渐缓了下来。
库尔缠和武纳格催马凑到黄台吉身侧,库尔缠擦了把汗,心有余悸地低声问道:
“主子,咱们……是直接回沈阳城吗?”
“沈阳城?”
黄台吉一听这三个字,心下一颤,
脸上浮现出一抹惨笑,声音沙哑道:
“回沈阳?你们觉得,我们如今还回得去吗?”
他环视一圈面带惶惑的部下,一脸沉痛:
“从今往后,你们也不必再叫我贝勒了。
若我所料不差,此刻沈阳城内,老汗王恐怕早已颁下旨意。
我擅自被明军擒获又放回,必被安上‘通敌’罪名,革除所有爵位封号。。
我那正白旗……想必也已易主。
往后,称呼我一声主子,或者将军便可。”
这番话如同晴天霹雳,所有部下被震的头晕目眩!
众人脸色骤变,纷纷滚鞍下马,“扑通”跪倒一地,
不少人当场便哽咽出声,更有甚者放声哭嚎起来:
“主子!不能啊!”
“贝勒爷!您永远是我们的主子!”
“旗主!我们生是正白旗的人,死是正白旗的鬼!”
“定是老汗王听信谗言!主子,我们愿誓死追随您!”
一时间,荒野上哭声、表忠心之声此起彼伏,充满了末路的悲凉与一丝扭曲的忠诚。
黄台吉端坐马上,看着这些历经劫难仍愿追随自己的部下,
心中百感交集,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过他沾染风尘的脸颊。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下马,走到跪倒的众人面前,
亲手将库尔缠、武纳格,以及面色苍白如鬼的范文程一一扶起。
他长叹一声,颇有一种了无生趣的样子,缓缓开口道:
“沈阳城,是万万不能回了。
我等家眷,恐怕此刻已尽数被老汗王控制在手中,
回去无异自投罗网,徒惹杀身之祸。”
他目光投向北方阴沉的天空,开始盘算唯一的生路:
“为今之计,须得设法联系上信得过的人。
济尔哈朗、岳托、德格类,还有萨哈廉……尤其是岳托!
只有找到他,借助他在赫图阿拉一带的根基,
我们或能寻得一席安身立命之地,徐图后计。”
他立刻开始分派任务,指派几名绝对心腹,携带密信,
分头前往可能找到这些兄弟子侄的地方,约定联络方式和暗号。
然而,就在他们尚在低声商议之际,前方地平线上突然传来急促杂沓的马蹄声!
尘土扬起,一支约百余人的骑兵队,正风驰电掣般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直冲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