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赶着羊群、慢悠悠前行的牧童。
也有和他们一样步行出城的人,不知去向何方。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和禾苗的清新气息,间或夹杂着牲畜的粪便味道。
路边的野草蓬勃生长,点缀着不知名的野花。
他们离开官道,走上一条通往附近村庄的土路。
路旁的田垄更加清晰,可以看到田里劳作的农人。
大多是一家老小齐上阵,男人在前面用耒耜除草松土,女人和孩子跟在后面,用手拔除杂草,或者捡拾田间的石块。
所有人都穿着破烂的葛麻衣服,皮肤被晒得黝黑,脊背因常年劳作而显得有些佝偻。
他们的动作缓慢而重复,仿佛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沉默而坚韧。
嬴政在一处田埂边停下脚步。
田里是一对大约四十岁上下的夫妇和一个半大的小子正在劳作。
男人挥动着一把看起来颇为陈旧的耒耜,每一次插入泥土都显得有些费力。
女人跟在后面,用一把小锄头仔细地清理着杂草,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流下,她也只是用袖子随意一抹。那小子则负责将拔出的杂草抱到田边。
嬴政示意了一下,蒙恬上前几步,用尽量平和的语气开口:“老丈,叨扰了。我等行路之人,见天色尚早,在此歇歇脚。能否讨碗水喝?”
那男人停下手中的活计,直起腰,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这四个虽然穿着普通,但气度不凡的陌生人。
他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写满了岁月的风霜。
他看了看蒙恬,又看了看站在稍远处的嬴政等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对田边的儿子喊道:“狗子,去,把水罐拿来。”
那叫狗子的小子应了一声,跑到田埂边,抱起一个粗陶水罐和一个陶碗,小心翼翼地端了过来。
蒙恬接过,先递给嬴政。嬴政并未嫌弃,接过陶碗,喝了一口。
水有些温热,带着一股土腥味,但他面色如常地喝了下去,然后将碗递还给蒙恬。
蒙恬和李斯、蒙毅也依次喝了点水。
“多谢老丈。”蒙恬将碗递还,顺势问道,“今年这粟禾长势看起来不错,收成应该还行吧?”
提到庄稼,男人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带着一丝农人特有的、对土地的期盼,点了点头:“是啊,老天爷赏饭吃,今年雨水还算凑合,只要后面别闹蝗灾,应该能多打几斗。”他的声音粗哑,带着浓重的关中风味。
“那就好。”蒙恬装作随意地继续问道。
“我们是从东边来的,听说朝廷最近颁了新法,对你们种地的可有啥影响不?比如……徭役啊,赋税啊什么的?”
男人闻言,脸上的表情又变得有些茫然和谨慎,他摇了摇头。
“新法?啥新法?没听说。”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妇人,妇人也是茫然地摇头。
李斯忍不住插言道:“就是……官府最近有没有贴告示,或者派人来村里说过,比如垦荒可以减赋,服徭役可以轮替,不能随意加征之类的?”
男人努力回想了一下,还是摇头。
“告示?咱不识字,看了也白看。官府的人……前阵子倒是来过一次,好像是丈量什么……登记丁口和田亩,也没多说啥。徭役?该去还得去啊,就是听说……听隔壁村回来的人说,好像工期卡得没以前那么死了,到日子就能回来,不像以前,动不动就延期,扣口粮。”
他顿了顿,补充道,“至于加征……这几年都差不多,该交多少还是多少。就是……就是最近来催缴的吏爷,好像没那么凶了,以前动不动就骂人,现在……嗯,好像规矩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