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通道里只剩下他压抑的抽泣声。他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污的脸上只剩下麻木和空洞。他看了看空荡荡的通道,又看了看远处隐约传来的脚步声和人声。
他挣扎着,用那条完好的手臂支撑着,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拖着那条断臂,如同一条受伤的野狗,默默地、远远地跟上了人群离开的方向。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只是本能地、茫然地跟着,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微弱的光。
通道深处,墨城拖着伤腿,紧跟在马克庞大的身躯旁。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马克队长……她……为什么愿意收容我们?”他指的是龙骨村收留了他们这些“入侵者”。
马克庞大的身躯微微停顿了一下,覆盖着厚甲的头颅没有转动,只是嘶哑地回应:“她……有她的理由。”
这时,逍遥那带着慵懒的声音从旁边插了进来:“生态的目标,是吸收这颗星球上所有生命的源质。”他不知何时走到了马克另一侧,抱着手臂,目光投向通道上方幽深的黑暗,“每多吸收一枚源质,祂的力量就壮大一分,我们最终要面对的敌人就强大一分。”他顿了顿,声音带上了一丝罕见的凝重,“所以,凡是在这片土地上还活着的、能拿得起武器的人……无论来自灯塔还是地面聚落,本质上,都是我们对抗生态的潜在力量。少死一个,就多一分胜算。”
墨城和旁边的飞雪等人听得心头一震。原来如此!逍遥看待问题的角度,早已超越了简单的仇恨和阵营,上升到了整个种族存亡的层面。
马克庞大的身躯微微转向逍遥,猩红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困惑和沉重:“为了这渺茫的胜算……付出这么多血的代价……真的值得吗?”他想起了在尼尔瓦纳牺牲的战友,想起了广场上倒下的冉冰,想起了刚刚通道里那些死去的人……
白月魁清冽的声音接过了逍遥的话。她走到马克面前,明亮的眼眸直视着他那双猩红的瞳孔,眼神坚定而清澈,如同寒潭映月:“值得与否,不是看牺牲的多少,而是看守护的对象。”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我们的敌人,从来不是彼此。而是吞噬一切的玛娜生态。”
她微微停顿,目光扫过墨城、飞雪、艾丽卡,又看向通道深处那些龙骨村战士的身影,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和遗憾:“可惜,人性……经不起考验。直到如今,在末日之下,人类……依然在无休止的内斗、猜忌、相互倾轧……”她深吸一口气,明亮的眼眸深处仿佛燃烧起一团火焰,语气变得无比决绝:“所以,我只有拼尽全力!哪怕赌上这条命!也要把那些分散的力量,那些还在黑暗中挣扎的人……都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这是唯一的生路!”
就在白月魁话语落下的瞬间,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无比自然地伸了过来,轻轻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是逍遥。
他依旧抱着另一只手臂,脸上带着那副漫不经心的笑意,但握住白月魁的那只手,却异常坚定。他修长的手指穿过白月魁纤细的指间,十指相扣,掌心紧贴。那动作流畅而熟练,仿佛已经做过千百次。
白月魁微微一愣,似乎有些意外,但并没有挣脱。她那只被逍遥握住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回握了一下。她微微侧头,明亮的眼眸瞥了逍遥一眼,那张精致白皙的脸颊上,瞬间飞起两抹极其不易察觉的、淡淡的红晕。她迅速转回头,继续看着马克,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丝柔和与安定。
这细微的互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马克心中激起涟漪。他猩红的瞳孔微微收缩,倒映着逍遥与白月魁十指紧扣的手。那温暖而坚定的画面,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深处那扇紧闭的门。
樱花树下,漫天飘落的花瓣,流动着七彩极光的星空……还有那个依偎在他身边、笑容恬静的白色身影。冉冰……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尖,直抵眼眶。马克覆盖着厚甲的头颅微微低下,巨大的手掌无意识地握紧。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再去看那刺目的温馨,但那十指相扣的画面,却如同烙印般深深留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