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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天外来敌(1 / 2)

灯塔巨大的合金骨架在穹顶探照灯的强光下投下冰冷交错的阴影,如同巨兽的肋骨,森严地笼罩着下民生活区c-7区。

空气里永远飘散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劣质营养膏的寡淡、陈年油污的闷腻、拥挤人体散发的汗酸,还有金属本身被岁月侵蚀的锈腥。拥挤的通道昏暗而压抑,劣质光源在低矮的顶棚上苟延残喘,明灭不定。

“白老!求您了!再给看看!这‘石锤’的右腿关节锁死了!明天就是补给任务,没把它修好的话,那些上民会要了我的命的!”一个半大少年几乎要跪下去,脸上是抹了机油的黑灰也盖不住的焦急,死死拽着一个灰白头发的老人。

被称作“白老”的薛逍遥,易容后的脸上毫无波澜,如同沟壑纵横的荒原。他经常在上民区和尘民区走动,而此时他正蹲在狭窄通道角落,布满老茧的手沉稳地探入一架老旧重力体的膝部关节,动作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利落精准。他身旁摊开一个磨损严重的工具包,各种自制或拼凑的零件散落着。

“急什么。”逍遥沙哑的声音响起,手上动作不停,“液压阀锈死了,油路堵了多半。去找嘉丽博士要半管‘清道夫三号’,再弄点高标号润滑脂来,旧仓库角落或许还有存货。”他甚至没有抬头,完全沉浸在那堆油污与金属的难题里。

少年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挤出人群。围着逍遥的其他人也下意识地让开一条路。

“白老,小陈这咳嗽……老不见好,您上次给的草根熬的水喝完了……”一个小姑娘拉着另一个瘦弱的小姑娘挤到近前,脸上是深切的忧虑。

逍遥这才抬了抬眼皮,浑浊的目光扫过小女孩憋得通红的小脸和急促起伏的胸脯。他皱了皱眉,从工具包底层一个破旧的铁皮盒里摸索出几片干枯蜷曲、形状怪异的叶子,放到小姑娘的手心:“压碎了泡温水,一次半片。别超量。”

“谢谢!谢谢白老!”小姑娘千恩万谢,拉着另一个瘦弱的小姑娘挤出人群。

这时,一阵粗暴的呵斥和金属撞击声从通道另一头传来,带着一种冰冷的切割感。

“滚开!磨磨蹭蹭的!挡道上民的路,想挨鞭子吗?”两名穿着崭新银蓝镶边城防军制服的士兵,正不耐烦地用枪托拨开几个穿着灰扑扑工装的下民,为后面一个身材发福、胸前别着闪亮蓝光的上民徽章的男人开路。男人捂着鼻子,一脸嫌恶,仿佛呼吸这里的空气都会折寿。

拥挤的下民们像被投入石块的池塘,不安地骚动起来,本能地向两侧缩去,在狭窄的通道里硬是挤出一条更窄的缝隙。恐惧和屈辱清晰写在每一张灰暗的脸上。

逍遥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平静无波地扫过趾高气扬的上民和如狼似虎的士兵,最后落在被挤到墙边、几乎摔倒的一个下民老人身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弯下腰,把刚才维修重力体时掉在地上的一颗沾满油污的螺钉捡了起来,随手丢回工具包。这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却像在凝滞压抑的空气里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

“看什么看?老东西!”士兵见逍遥直起身,目光似乎停留在自己身上,立刻凶神恶煞地呵斥,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对象,“白参宿是吧?别以为仗着有点本事就能在这儿摆谱!”

逍遥也懒得跟这群小孩计较,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露出一个近乎木讷、却又微妙地混杂着洞悉与嘲弄的表情。他慢吞吞地开口,声音依旧沙哑:“身份?”他抬手,布满疤痕和老茧的手指划过沾满机油的工具包边缘,又指向通道顶棚渗水的锈迹斑斑的管道,“能修好这些‘铁疙瘩’,能让咳嗽的娃儿喘上气儿,能让断了腿的‘石锤’再站起来扛货……这身份,我觉着,比一个光会捂鼻子的徽章,实在多了。”

他的语调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没有任何煽动,却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精准地楔入了在场每一个尘民和那两个士兵的心防。通道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远处管道漏水的单调滴答声,以及那个被呵斥的上民陡然加重的、带着惊怒的喘息。

士兵的脸瞬间涨红,手指猛地扣紧了扳机护圈,似乎下一秒就要爆发。就在这时,一个低沉、带着绝对力量感的嗓音如同岩石滚落般砸了过来:

“吵什么?!”

维克多如山的身影出现在通道入口的阴影里。那道自眉骨撕裂至下颌的狰狞伤疤在顶灯下如同凝固的岩浆,锐利的独眼如同冰冷的探针,瞬间锁定了那两个士兵和那个上民。

他覆盖着战斗服的手臂肌肉虬结,只是站在那里,一股无形的战场煞气便弥漫开来,瞬间压下了所有骚动。

士兵像被掐住了脖子,瞬间噤声,挺直的身体僵硬无比。那上民脸上的嫌恶也变成了僵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维克多的目光落在逍遥身上,停顿了一瞬,似乎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权衡。最终,他只是用那独眼扫过那两个士兵,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执勤时间,擅离职守?滚回岗位去!”

“是!维克多长官!”两个士兵如蒙大赦,几乎是拖着那个脸色发白的上民,狼狈不堪地挤开人群,迅速消失在通道另一头。

维克多没有再说话,只是那锐利的独眼再次扫过逍遥,仿佛要将这张布满风霜的脸刻进记忆深处,然后转身,沉重的军靴踏在金属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一步步消失在通道的阴影里。

压抑的气氛稍有松动,下民们敬畏地看着维克多消失的方向,又看看依旧一脸木然收拾着工具的逍遥,眼神里交织着复杂的情绪,庆幸、疑惑,还有一丝微弱的、仿佛有什么东西悄然松动的感觉。

逍遥只是慢悠悠地系上工具包的搭扣,仿佛刚才的一切风暴都与他无关。

旧仓库改造的临时维修间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味和金属灼烧后的焦糊气。一架训练用重力体的装甲外壳被拆开大半,露出内部复杂交错的线路和液压传动结构,像被解剖开的钢铁巨兽的内脏。几盏高亮度的维修灯投下惨白的光柱,将油污和磨损的零件照得分毫毕现。

“手腕传动轴校准偏差超过0.3度了!看到没?就这儿!”逍遥指着动力舱深处一个细小的连接件,声音不高,却像砂纸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他满是油污的手握着校准仪,屏幕上跳动的红色数字如同警告。汗水顺着他布满沟壑的鬓角滑下,混着油灰,在脸上留下蜿蜒的痕迹。

他身边,一个身材敦实、穿着沾满油污的尘民连体工装、名叫梅森的年轻人,正全神贯注地操作着另一台辅助工具,试图调整那个几乎被其他部件完全遮挡的耦合点。他的额头上同样布满汗珠,眉头紧锁,眼神却异常明亮,充满了专注和一种被信任的兴奋。

“稳住,再往左微调0.1……对,就这个感觉!好,锁死!”逍遥紧盯着校准仪的反馈,语速极快。梅森依言操作,动作带着经过反复练习后的沉稳。

“搞定!”梅森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看向逍遥的眼神充满了纯粹的崇拜,“白老,您这眼力真是神了!这误差,检测仪都差点没扫出来!”

逍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嗯”了一声,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油汗混合物,目光转向重力体另一处故障点。

就在这时,维修间的沉重金属门被猛地推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埃隆杵着一根临时找来的金属拐杖,一瘸一拐地闯了进来,腰部的绷带依旧刺眼。

他满脸怒容,目光扫过正在协同操作的逍遥和尘民梅森,尤其是看到梅森正操作着需要中级以上权限才能使用的精密校准时,怒火瞬间冲上头顶。

“白参宿!”埃隆的声音像破锣,带着伤痛的嘶哑和毫不掩饰的暴怒,“你他妈搞什么名堂?!谁允许你让一个尘民动核心校准仪的?!这他妈是猎荒者的命根子!搞砸了你负得起责吗?!”

他几乎是咆哮着,唾沫星子飞溅,手中的金属拐杖重重顿地,发出“哐当”的巨响,震得维修间里回音嗡嗡作响。

梅森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脸色唰地变得惨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手里的工具差点掉落在地。畏惧和屈辱写满了年轻的脸庞。周围其他几个辅助维修的尘民也停下了手中的活,紧张地低下了头。

逍遥的动作顿住了。他缓缓直起腰,转过身。那张布满深刻皱纹的脸在惨白灯光下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那双浑浊的眼睛抬起来,平静地看向怒火中烧的埃隆。

“埃隆教官,”逍遥的声音依旧沙哑平淡,却像投入滚油里的冰水,“这架训练机,昨天的战损报告是你签的字。左臂动力输出间歇性衰减,最大推力不足额定七成。问题就在刚才梅森校准的那个耦合点上。”他指了指刚刚调整完毕的位置。

“是……是又怎样?”埃隆被这平静的陈述噎了一下,但怒气未消,梗着脖子吼道,“那也不是让一个尘民碰精密仪器的理由!规矩就是规矩!律教所来了怎么办!万一……”

“万一什么?”逍遥打断他,嘴角似乎又浮现出那种木讷中带着极度讽刺的弧度。他拿起旁边工作台上一个刚刚被换下来的、有明显裂痕和变形磨损的小型传动齿轮,举到埃隆面前,油污的手指用力点了点上面的编号和生产批号。

“看看这个!F-7区尘民加工厂铸造的!用的还是旧世界熔炼炉最后一批回收的废料!强度只有标准配件的百分之八十!”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怒意,虽然那怒意被沙哑的嗓音包裹着,却像裹着棉布的钝刀,更有穿透力。

“没有他们熔炼废铁、铸造这些勉强能用的‘边角料’,没有他们钻进最脏的管道抢修破裂的能源线,没有他们在种植园里把营养膏挤出最后一点养分……埃隆,你告诉我,你腰上这伤,拿什么药治?你引以为傲的猎荒者,开着重力体出去的是威风,回来的时候,靠什么修?靠上民老爷们的手指头点一点祈祷光影之主显灵吗?!”

逍遥的声音在空旷的维修间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铁锤,砸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也砸在每一个低着头的尘民心上。梅森猛地抬起头,眼中蓄满了水光,嘴唇哆嗦着。

埃隆的脸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逍遥指出的问题,他无法反驳。猎荒者重力体的老化、配件的劣质,一直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那些尘民在底层默默付出的血汗,是整个灯塔运转不可剥离的基石,这是冰冷的现实。他看着逍遥手里那个劣质变形的齿轮,又看看梅森和其他尘民脸上那混杂着委屈、愤怒和一丝被点亮的倔强的神情,又想起自己腰部的伤和无数同袍的牺牲……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无力感和被彻底戳穿的羞恼在他胸中翻腾,堵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那根支撑着他身体的金属拐杖,似乎也承受不住这无形的重量,发出不堪重负的微鸣。

最终,他狠狠地瞪了逍遥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有愤怒,有不甘,有震惊,甚至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动摇。他猛地一跺脚,气急败坏地转身,瘸着腿,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狼狈地撞开了维修间的门,消失在昏暗的通道里。

沉重的金属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关上,余音在寂静的维修间里嗡嗡作响。

逍遥仿佛用尽了力气,轻轻将那枚劣质的齿轮放回工作台,发出一声轻微的磕碰声。他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浑浊的眼睛疲惫地垂了下来。

“白老……”梅森的声音带着哽咽和巨大的不安。

逍遥摆摆手,没有看他,只是重新拿起工具,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沙哑平淡,仿佛刚才那场风暴从未发生:“继续。还有三个液压管接头要换。动作快点,别耽误马克他们明天的训练。”

他重新弯下腰,布满老茧的手再次探入那冰冷的钢铁胸腔,像一位沉默的医师,继续缝合着这座钢铁堡垒不断渗血的伤口。

梅森和其他尘民互相看了一眼,用力抹了把眼睛,眼神变得异常坚定,也迅速投入到工作中,维修间里再次响起工具与金属碰撞的叮当声,比之前更加沉稳有力。

灯塔医疗层永远是冰冷与惨白的代名词。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得呛人,混合着伤病带来的血腥、脓液的腥甜以及药品的苦涩。

光洁的地板反射着顶灯惨白的光,映照着靠墙摆放的几排简易金属长椅。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低语、痛苦的呻吟和仪器单调的滴答声。

这里泾渭分明。靠近内侧、光线相对柔和、设备也明显精良的区域属于上民。而外侧靠近通道口的拥挤角落,光线昏暗,几张病床挨得很近,弥漫着更浓重的汗味和绝望气息,是尘民区。

逍遥依旧穿着那件的黑色风衣,手里拎着那个磨损的工具包,像往常一样慢吞吞地走了进来。他浑浊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几张病床,落在靠外侧一张病床上的年轻尘民身上。

那年轻人左小腿用简陋的夹板和绷带固定着,显然是骨折,脸色因疼痛和营养不良而蜡黄,额头上全是冷汗,正咬着牙不让自己哼出声。

逍遥走过去,没有言语,放下工具包,从里面翻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几块黑乎乎的、带着奇异苦涩药香的膏状物。

他取出一块,示意年轻人把伤腿放平,用手指蘸着药膏,力道均匀地涂抹在绷带覆盖的肿胀部位。

药膏接触皮肤带来一阵清凉,年轻人紧锁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感激地看向逍遥:“谢…谢谢白老……”

“忍着点。”逍遥沙哑地应了一声,继续涂抹。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嘈杂的呼喊从内侧上民区传来,打破了医疗层死水般的压抑。

“医生!快!维克多长官的队员!腿被断裂的钢梁砸穿了!动脉出血!快!”两个穿着猎荒者制服的彪形大汉,几乎是架着一个浑身是血、左大腿一片血肉模糊的壮汉冲了进来。那伤员痛苦地嘶吼着,鲜血顺着裤管汹涌地淌到光洁的地板上,瞬间洇开一大片刺目的猩红。

“这边!快!无菌操作台!”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上民医生和护士立刻围了上去,手忙脚乱地将伤员向内推去,声音急促而专业。

就在这混乱的当口,一个因为过度紧张而动作变形的小护士,在推着急救车经过尘民区边缘时,车轮猛地撞上了一张尘民病床的金属支脚。

“啊!”病床上一个断了胳膊的老尘民猝不及防,被撞得身体一歪,那条打着夹板、悬吊着的伤臂重重磕在金属床沿上。

“咔嚓!”一声令人心悸的、轻微却清晰的骨裂声响起,远比那个上民猎荒者大腿被洞穿的声音轻得多,却像尖针一样刺破了室内的喧嚣。

老尘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整个人痛得蜷缩起来,瞬间面无人色,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

“哎哟!对…对不起!”那小护士吓得脸色煞白,手忙脚乱地想扶住病床。

“怎么回事?!”负责尘民区的一个中年男医生闻声快步走来,眉头紧锁,看着痛得几乎昏厥的老尘民,又看看那撞歪了的简易夹板,脸色变得很难看,“快!拿新的固定夹板来!镇痛剂!他的钙质流失太严重了!这再移位麻烦大了!”他语速飞快,但语气中带着一种尘民区医生特有的麻木和无奈。资源,永远捉襟见肘。

维克多魁梧的身影如同山岳般出现在内侧区域门口,挡住了部分惨白的灯光。他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在光影下如同活物,锐利的独眼瞬间锁定了尘民区这边的混乱,眉头紧锁。

逍遥已经直起身。他不再看那涂了一半药膏的年轻人,枯瘦的手在工具包上蹭了蹭油污,面无表情地越过几张病床,走向那个痛得蜷缩的老尘民。

他的动作依旧迟缓,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瞬间吸引了附近所有人的目光,连内侧焦急处理上民伤员的医生和护士都下意识地停顿了半秒,看了过来。

在男医生焦急等待镇痛剂和夹板、小护士手足无措、老尘民痛不欲生的混乱中,逍遥慢吞吞地在老尘民床边蹲了下来。他没有去看维克多的方向,也没有理会任何人,仿佛整个世界只剩眼前这个痛苦挣扎的老人。

他布满老茧、指节变形的手,极其稳定地伸出。

一只手轻轻按在老人剧烈颤抖的肩膀上,一股温和却无比坚韧的力量瞬间传递过去,竟然奇迹般地让老人剧烈起伏的胸口稍稍平复了一些,痛呼也变成了压抑的呜咽。

另一只手则极其精准、轻柔地托住了老人那条歪斜的伤臂。

他的动作是如此自然,如此理所当然,仿佛他此刻介入的不是一场因意外加剧的痛苦,而只是在修理一架出了故障的旧机器。

维克多站在门口,那锐利的独眼深深地看着逍遥的背影,那双托住伤臂的、布满岁月和劳作痕迹的手。

他看到了老尘民因那双手的触碰而奇迹般平复下来的痛苦,也看到了那风衣下摆,正被老尘民断臂伤口渗出的新鲜血迹一点点洇湿。

他紧锁的眉头没有松开,但覆盖着战斗服的手臂肌肉,似乎比刚才绷得稍微松弛了一些。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上前干预,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哨塔,任由医务室内的光影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切割出明暗的界限。

锈迹斑驳的通风管道深处,4068像一只壁虎般紧贴着冰冷的金属内壁,每一次呼吸都压得极低,带着管道内铁锈和陈年积尘的腐朽气味。

汗水浸透了他单薄的尘民工装,黏腻地贴在背上。下方,隔着格栅,是b-3物资储备库的守卫交接点。他能清晰地听到脚步声、金属门的开合声,还有守卫们粗声大气的交谈。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脊椎,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渴望死死压倒了恐惧,那是4277苍白却带着一丝期盼的脸。

昨天在医疗层角落,他偷听到4277因为痛经蜷缩在冰冷的角落,一个上民护士冷漠地丢下一句“尘民没有镇痛剂配额,忍着”,转身离开。4277死死咬住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的模样,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心上。

旧世界的一块表…一块小小的、能换到一点点真正镇痛药片或者……能让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点笑容的表……成了他此刻全部的希望和魔障。他冒险打探到,这次猎荒者要下去的地点,是旧世界一个叫“R49-星际飞船”的废墟。

时间在极度的紧张中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守卫终于换班结束,脚步声远去。4068屏住呼吸,用颤抖的手指撬开早已被他做了手脚的格栅卡扣,像一缕幽魂般滑了下去,无声地落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

旧世界的地面。天空被永恒的灰紫色调笼罩,阳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投下惨淡的光晕。物资采集点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坍塌了接近一半的钢铁骨架和无数破碎的水泥块。

华丽的大理石立柱断成几截,掩埋在瓦砾中,昔日璀璨的水晶吊灯残骸如同怪物的骨骸,散落在扭曲生锈的金属框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