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港岛,阳光依然炽烈,只是偶尔拂过的海风带来一丝凉意。郑艳秀独自走在湾仔的街道上,看着两旁熙攘的人群和车流,心中却是一片宁静。这是她难得的独处时光,自从成为王平安的妻子之一后,生活总是被各种社交活动和家庭琐事填满。
她今天穿了一件淡紫色的修身旗袍,外搭白色针织开衫,头发松松挽起,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即便是在衣着光鲜的港岛街头,她的气质依然引人侧目。路过的男士都不由自主地多看她几眼,但郑艳秀浑然不觉,只是专注地欣赏着街边的橱窗和建筑。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她停下脚步,等待绿灯亮起。就在这短暂的驻足中,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对面街道,忽然定住了。
一个熟悉的背影。
高挺的身姿,微向左倾的头部姿态,还有那略显僵硬的右肩——那是吴毅剑独有的姿态,是战争留给他、也留给她的印记。
“剑哥?”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不可能,他怎么会在这里……”
理智告诉她这不可能。吴毅剑已经死了,死在那场可怕的谋杀中。她亲眼看着他的生命一点点消逝,亲手为他合上未瞑的双眼。
可是那个背影——
绿灯亮了,行人开始涌动。郑艳秀却像被钉在原地,目光死死锁在对街那个背影上。那人正要转身离开。
“等等!”她终于迈开脚步,几乎是跑着穿过马路,顾不上优雅,顾不上得体。旗袍限制了她的步伐,她不得不提起下摆,在路人诧异的目光中追赶那个即将消失的背影。
就在那人即将拐进旁边的小巷时,她终于追上了他。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她喘息着,努力平复呼吸,“请问你认识吴毅剑吗?”
那人转过身来,面带微笑。郑艳秀的心跳在那一刻几乎停止。
太像了。
同样的眉眼轮廓,同样的鼻梁线条,甚至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如此相似。只是细看之下,这人的眼神更加柔和,没有吴毅剑那种历经战火淬炼的坚毅与沧桑。
“您好,我不认识吴毅剑,我叫陈志伟,您是?”他的声音也很像,只是语气更加温和,少了吴毅剑特有的沙哑和沉重。
郑艳秀一时语塞,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脸上泛起红晕。“哦,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你和我一个朋友长得太像了。我叫郑艳秀,是一个人出来散步的。”
“没关系,很高兴认识您,郑小姐。”陈志伟微微点头,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与欣赏,“我是圣玛丽庇护工厂的督导员,我们工厂主要招收残疾人和心智不健全的人士,为他们提供工作和生活的帮助。”
“听起来很有意义,”郑艳秀真诚地说,暂时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我一直也很关注公益事业。可以带我去参观一下你们的工厂吗?如果合适,我可能会考虑捐款。”
这并非一时冲动。自从失去吴毅剑后,她对那些被命运亏待的人们多了一份特殊的关切。王平安理解她的这种心情,一直支持她参与各种慈善活动。
陈志伟眼睛一亮:“当然可以,郑小姐,您真是有爱心。请上车,我带您去。”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指向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郑艳秀正要上前,一个身着深色西装的高大男子突然从人群中走出,拦在了他们之间。
“秀夫人,老板吩咐过,您出门我们必须跟着,以确保您的安全。”保镖阿杰低声说道,目光警惕地扫视着陈志伟。
陈志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笑容更加温和:“原来这位郑小姐不是普通人啊,没关系,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我们一起去吧。”
郑艳秀有些尴尬,但并未反对。王平安的保镖总是如影随形,这是他对家人们的保护,也是他们这种身份的人不得不接受的生活常态。
“那就麻烦陈先生带路吧。”她微笑着说。
——
庇护工厂位于港岛东区一栋略显陈旧但整洁的四层建筑内。走进大门,郑艳秀立刻被里面井然有序的氛围所吸引。宽敞的生产车间里,工人们各司其职,有的在组装小型电子产品,有的在包装手工皂,还有的在缝制布艺玩具。
他们中有的坐着轮椅,有的手指不太灵活,还有的面容带着明显的心智障碍特征,但每个人的表情都异常专注。
“郑小姐,您看,我们的工人虽然身体或心智有些障碍,但他们都很努力地工作,我们也尽力为他们提供舒适的工作和生活环境。”陈志伟边走边介绍,语气中透着自豪。
郑艳秀点头表示赞同,目光却被角落里一个年轻的女孩吸引。那女孩约莫二十出头,扎着两条麻花辫,正专注地给布娃娃缝制衣服。她的动作不算灵巧,但异常认真,每缝一针都要仔细比对位置。完成一个步骤后,她会抬起头来,对着面前的空气开心地笑笑,仿佛有人在那里夸奖她似的。
“她叫江旭明,大家都叫她阿明。”陈志伟注意到郑艳秀的目光,“智力停留在七八岁孩子的水平,但手很巧,做布艺产品是一把好手。”
郑艳秀走近几步,不想打扰女孩的工作。江旭明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圆圆的、带着纯真笑容的脸。
“你看,我在给娃娃做新衣服。”她举起手中的半成品,毫不怕生地说,“它要去参加舞会,需要一件漂亮的裙子。”
“很漂亮,”郑艳秀由衷地称赞,“你缝得很细致。”
江旭明开心地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谢谢你,漂亮姐姐。等我做好了,可以送给你。”
郑艳秀感到心头一阵柔软:“那太感谢你了,阿明。”
参观完生产车间,陈志伟又带他们看了工人的休息区和生活区。整个工厂设施虽然简朴,但干净整洁,看得出管理者花费了不少心思。
“我决定捐赠港币1000万元,用于支持工厂的运作。”郑艳秀在参观结束后宣布,“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照顾江旭明,给她更多的关爱和帮助。”
陈志伟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太感谢您了,郑小姐,您真是天使。我马上带您去见我们的理事长,他一定会非常高兴。”
——
理事长办公室在工厂的四楼,装修得比,听到郑艳秀的捐款意向,立刻从办公桌后站起来,满脸堆笑地迎上前来。
“郑小姐,您的慷慨捐赠让我们感激不尽,我们一定会好好利用这笔钱,让更多的残障人士受益。”
郑艳秀与理事长握手,表情严肃:“我希望你们能真正做到这一点,尤其是要好好照顾江旭明,她很特别。”
“您放心,我们一定会的。”理事长满口答应,然后转向陈志伟,“陈督导,你送郑小姐回去吧,一定要确保她的安全。”
离开工厂的路上,郑艳秀心情愉悦。能够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满足和平静。如果剑哥在天有灵,一定也会为她感到骄傲吧。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陈志伟站在工厂门口,目送她的汽车远去,眼中闪过一丝与那张酷似吴毅剑的脸庞格格不入的邪火。随后,他转身回到工厂,目光扫过车间里那些埋头工作的女性员工,嘴角泛起一丝变态的微笑。
——
一个月后,郑艳秀坐在王宅宽敞的客厅里,翻看着当天的报纸,眉头越皱越紧。
港岛新闻版面上,连续多篇报道都在讲述同一件事:圣玛丽庇护工厂附近区域,近一个月来已发生多起残障女性被侵犯的案件。受害者描述嫌犯戴着面具,无法辨认面容,但都指认罪犯左臂上有一道明显的十字形伤疤。
“这怎么可能?”郑艳秀放下报纸,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抖,“那些女孩子已经够可怜了,怎么会有人对她们下手?”
王平安刚从楼上下来,听到她的话,关切地走近:“怎么了,艳秀?”
郑艳秀把报纸递给他,语气焦急:“庇护工厂那边出事了,就是上月我捐款的那家。有几个残障女性被……被侵犯了。”
王平安快速浏览了报道,面色凝重起来。他年近五十,但身材保持得很好,眉宇间有着商海沉浮历练出的沉稳与锐利。
“你知道是谁干的吗?”他问。
“报道说警方还没有线索。”郑艳秀站起身,决然道,“平安,我得亲自去庇护工厂了解情况。那些女孩……我见过她们,她们那么单纯无助,尤其是阿明,她就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