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上,朱迪钠的讲述继续着白沟河之战后的进程:
“白沟河惨胜之后,燕王朱棣几乎没有做任何休整,立刻亲率精锐骑兵,对南逃的朝廷军展开了迅猛的追击。”
画面中,燕军铁骑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咬在李景隆溃军的后方。然而,这场追击看似激烈,过程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顺畅”。李景隆的撤退路线清晰,似乎并未组织起什么像样的阻击,而朱棣的追击也总是“恰到好处”地慢了半拍,仿佛在刻意保持一种距离。
“李景隆一路南逃,先是退守德州。”朱迪钠解说道,“然而,就在他到达德州两三天后,朱棣的追兵才‘姗姗来迟’。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面对兵临城下的燕军,李景隆几乎未作抵抗,再次轻易放弃了德州城,继续南撤。”
更让天幕下众人感到荒谬的是,朱棣进入德州后,接收到的不仅是空荡荡的城池,还有李景隆军团遗留下来的、堆积如山的粮草辎重,甚至包括大批为即将到来的冬季准备的崭新棉衣!这些物资,仿佛是专门为远道而来、补给困难的燕军准备的。
“砰!”天幕下,长兴侯耿炳文终于忍不住,一拳捶在自己大腿上,恨恨地低吼道:“到了这个地步,谁还敢说小曹国公跟燕王没有勾结?!我老耿第一个不信!”
他情绪激动,声音都有些发颤:“我老耿当年……当年也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怎么二十年后,就……就那么容易着了道,死得不明不白?!”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沉默的同僚,语气中充满了不甘和自嘲,“难道真是人老了,脑子也跟着不中用了?连这等伎俩都看不穿?!”
然而,面对耿炳文这夹杂着愤怒、委屈和自省的质问,奉天殿前却无人能够回应。
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按照天幕揭示的未来,耿炳文是确确实实为建文朝廷尽忠战死(或者说离奇死亡)的。他的忠心和能力毋庸置疑。可正因为如此,此刻他的愤懑才更显悲凉——他尽忠的对象,所用的主帅,可能从一开始就在“通敌”!
更让在场勋贵们心底发寒的是,耿炳文未来的死,至今迷雾重重,甚至有可能就是在座某位同僚的未来子孙,为了某种政治目的而下达的黑手!这个念头让所有人都感到一种无形的隔阂与寒意,谁也不敢轻易接话,生怕触及那敏感而危险的未来。
这时,宋国公冯胜开口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和沉重,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向了更宏观的层面:
“李景隆又跑到了济南……如果,济南再被他这般‘献’给燕王,那么下一站,恐怕就是徐州了。”
他顿了顿,语气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既有对李景隆行为的鄙夷,也有一种更深沉的无奈:
“若是真能如此……一路‘传檄而定’,燕军兵不血刃直逼长江,或许……或许反倒是件好事。”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仿佛承载了整个帝国的重量,“至少,能少打几场仗,少死些人……为咱们大明,多保留一点元气吧……唉……”
冯胜这番话,道出了许多老将内心最真实,也最无奈的想法。他们固然鄙视李景隆的行为,痛恨内战。但当看到白沟河之战那触目惊心的损失清单后,一种更为现实的考量压倒了意气——如果无法避免战争,那么让战争以最小的代价、最快的速度结束,减少对帝国根基的损耗,或许就是那个糟糕未来中,唯一能期待的“好”结果了。
只是,这“好”结果,却是通过李景隆这般堪称“叛国”的行径来实现的,这其中的讽刺与悲哀,让每一位老将的心中,都像是堵了一块巨石,沉闷得透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