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铮的通讯像裹挟着硝烟碎屑的冰锥,狠狠扎进凌薇翻涌的精神海——那声音里掺着金属扭曲的尖啸、战友濒死的喘息,还有“方舟一号”护盾破裂的脆响,瞬间将分娩的灼痛、守护“起源”的沉责,凝铸为更刺骨的两难:
留下,是承接新生的啼哭,护住宇宙秩序的“本源”,可代价是眼睁睁看着“家”在暗影里崩解,那些曾并肩的人化作星尘;返回,是扑向已知的炼狱,可能连靠近都成奢望,却能和袍泽们慨然赴死,守住最后一点“过往”的温度。
这抉择哪是“残酷”二字能囊括的?分明是两柄灼心的烧红烙铁,一端烫着腹中光茧的暖,一端燎着方舟残骸的焦,烫得她指尖发颤,却半步未退。
凌薇猛地抬头,眼底的挣扎像被狂风吹散的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到骨子里的决绝——那是母亲护崽的悍劲、战士慨然赴死的果决,还有“织构者”与宇宙共鸣的威严。她抬手抹掉颊边的汗,指腹蹭过控制界面上未干的血痕,声音透过舰内通讯时,竟携裹着“起源之痕”的低频共振:
“探索者号全体听令!拆了所有非必要设备——生活区的灯、货舱的温控、甚至备用能源箱,把能榨的能量全灌进引擎和通讯阵列!我们……回家!”
没有质疑,没有犹豫。船员们的动作快得像燃着的火:有人抄起扳手砸向备用控制台的外壳,裸露的线路迸着火花;有人扛着能源箱冲向引擎室,脚步声震得甲板发颤——他们信凌薇,信这道能与起源共鸣的“光”。
凌薇深吸一口气,胸腔里涌着血腥味,却强迫自己静下来:她要把三样东西熔铸为一体——源核传来的“摇篮”密钥、自己体内奔腾的“织构”之力,还有腹中光茧的生命脉动(。
这哪是“融合”?分明是三股力量在她精神海里撞出璀璨的浪,每一次碰撞都像细针扎着神经,疼得她额角青筋突突跳,却死死攥着意志不放手——她要织的不是普通跃迁通道,是借“摇篮”本源牵连,逾越物理距离的“秩序甬道”,是用生命赌一把的“归家路”!
“以新生之名为引,以源核祝福为基,织构——归家之径!”
她的声音刚落,体内的力量便顺着掌心喷薄而出:银白的“织构”光流、淡金的源核碎片、翠绿的生命脉动缠在一起,凝成一道比“探索者号”还粗的光柱,轰向“起源之痕”的方向!
那道沉睡亿万年的“痕迹”像洞悉她的意图,原本平缓流淌的银白光潮突然奔涌起来,如被唤醒的星海潮汐,层层叠叠裹住凌薇的光柱——不是添力,是“护持”,是用宇宙秩序的本源,为这道脆弱的“织路之光”镀上不朽的膜。
光柱没碰外域舰队分毫,径直扎进“痕迹”深处某个看不见的节点——
嗡!!!
震得星海都发颤的共鸣声里,一道庞大的星门从虚空中“显化”出来:那哪是金属搭的门?分明是用秩序丝线绣成的拱门,无数淡金纹路在门楣上萦回,若星系的旋臂、若dNA的双螺旋,门内不是星空,是漾动的银白“秩序光河”,河水里映着遥远方舟的影子,仿佛伸手就能触到。
星门成型的刹那,凌薇腹中的光茧突然爆发出夺目辉光——不是刺眼的炽烈,是像日出时穿透云层的暖,裹着让人心安的脉动。
咔嚓。
一声轻得像初春冰裂的响,在她意识里炸开。那层银白的茧壳像绽放的花苞,缓缓消融作细碎的光尘,露出里面蜷缩的小生命:孩子被淡金的光裹挟着,睫毛缀着星粉,小小的手攥着一缕微光,竟没有哭,只是轻轻眨了眨眼。
那双眼哪是“清澈”能形容的?分明是把初生的宇宙凝入瞳孔,眸底缀着淡金的星子,映着窗外的星门、远处的战火,却没有半分惧色,只有一种天生的平静——像能洞悉秩序的流转,像早知道自己会在这一刻,降生在守护与驰援的夹缝里。
凌薇的力气像被抽走了大半,却用最后一丝劲伸出手,轻托住孩子。那小小的身体带着温温的凉,比星核还软,比光茧还暖,掌心传来的脉动像一道暖流,顺着手臂爬进枯竭的精神海——不是能量,是“支撑”,是让她哪怕站不稳,也想往前走的底气。
“目标方舟一号!引擎推到极限!冲进去!”她的声音哑得像磨过砂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探索者号”的引擎发出过载的咆哮,尾焰烧得通红,像流星般拖着残影,一头扎进星门的银白秩序光河里。舰体没入的前一瞬,凌薇回头望了眼“起源之痕”:源核的光晕淡了几分,像被抽走了一缕力,却依旧朝着星门的方向,送来了最后一丝温暖的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