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草立于墙下,仰头注视断瓦边缘。一片碎陶卡在檐角,沾着半干泥浆,泥中嵌着一根枯草,色褐而韧,叶缘锯齿状。
他取下枯草,置于掌心细看。
“茜草根须。”他说,“晒干三年以上,韧性如丝,常用于编织蛊笼内衬。此人来自能接触苗疆禁物之处,且熟悉制蛊流程。”
金银花接过草须,忽觉异样:“这草……被人刻意留在墙上。若是攀爬时沾带,应藏于鞋底或衣褶,怎会单独插在瓦缝?”
“示警。”甘草低声,“或引路。”
他环顾四周,巷口悬一残灯,灯罩裂痕如蛛网,光影投在地上,恰成一个扭曲的“苏”字形状。远处更夫敲梆两响,声落即寂。
“苏木宅邸在城东槐树巷,距此不足半里。”金银花道,“若真是他书房之香,我们该当面质问。”
“不。”甘草收起草须,塞入药囊底层,“若他知情,不会留香;若不知情,贸然登门只会惊走幕后之人。此刻最要紧的,是确认那香是否出自他府中。”
他转身步出巷口,步伐不疾不徐,却每一步都踏在积水最浅处,避开了所有倒影。
金银花紧随其后,忽觉袖中一物微动。她探手摸出那三枚银针,发现其中一枚针尾的“荆”字边缘,竟有一道极细划痕,横贯笔画中部,似被利器刮磨过。
“这字……”她欲言又止。
甘草侧目一瞥,脚步未停。
“原本刻的是什么?”金银花追问。
“不是‘荆’。”他说,“是‘苏’。被人刮去一半,再补刻成荆芥的‘荆’。”
夜风卷起残叶掠过街心,一片枯槐叶贴地滑行,停在甘草脚前。叶脉清晰,中央一道焦痕,形如断裂的符线。
他低头看了片刻,弯腰拾起,夹入袖中《药材图谱》书页之间。
前方街角,一座朱漆剥落的牌坊静静矗立,横额空缺,柱脚生满霉斑。牌坊后隐约可见飞檐一角,灯笼昏黄,门匾遮于树影之中。
甘草驻足。
“明日。”他说。
金银花点头,将银针裹入绢布,藏入腰间暗袋。
两人并肩前行,身影融入夜色。巷尾一只野猫窜出,叼走地上那片焦叶,钻入墙洞。
甘草右手指尖忽感刺痛,低头一看,掌心一道细痕渗出血珠——方才拾叶时,被叶缘焦刺划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