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伟岸男子……是谁?
为什么……云师叔会杀他?
一个可怕的、让他浑身冰凉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疯狂滋长。
养父刘无患那绝望的嘶喊再次回荡在耳边:“别信她!咱们这一脉,世代为囚!”
囚……是因为先祖犯了错?还是因为……先祖是被冤枉的?甚至,是被……灭口的?
而云疏,就是执行者?!
所以,她带自己回宗门,传授剑诀,究竟是出于愧疚补偿,还是……另有所图?是为了稳住“尘光”,还是为了监视自己这个“罪人”之后?
巨大的冲击与背叛感,几乎将刘来击垮。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比身体更痛的,是那颗刚刚对师门、对云疏建立起些许信任的心。
他低下头,看着膝上嗡鸣不止、光华紊乱的“尘光”,那残破的剑身,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机缘,而是染着先祖鲜血的、沉重的证物!
“你……也记得,对不对?”他声音沙哑,带着哽咽。
“尘光”的嗡鸣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与愤怒。
许久,刘来才勉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混乱的心绪。他颤抖着手,将“尘光”重新用布仔细包裹好,仿佛要将那血色的记忆一同封存。
他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出剑碑林。
回到听竹小苑时,夕阳正好,将小院染上一层暖金色。云疏依旧站在院中那株古松下,似乎在等他。
看到他脸色苍白、气息紊乱地回来,云疏眉头微蹙:“又强行感悟了?”
刘来抬起头,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毫无回避地迎上云疏的目光。他想从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愧疚与不安。
然而,没有。
那双眼睛,依旧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平静无波,映不出丝毫过往的波澜,也映不出他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
“弟子……无事。”刘来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声音低哑,“只是略有收获,心神损耗有些大。”
云疏静静看了他片刻,才道:“修行之道,张弛有度。过犹不及。”
“是,弟子谨记师叔教诲。”刘来躬身行礼,姿态与往常无异,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躬,与以往已然不同。
裂痕,已在无声无息间产生。
信任的基石,出现了无法弥补的缝隙。
他不知道云疏为何要杀那位可能是他先祖的男子,不知道流云剑宗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更不知道云疏如今对他的“好”,背后藏着怎样的目的。
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能再毫无保留地相信任何人。
“剑是铁,我是火,谁硬谁说话……”他在心中默念,感受着“尘光”传来的悲鸣与共鸣,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决心在心底滋生。
他需要力量,需要足以揭开真相、直面一切的力量。
在拥有足够的力量之前,他必须隐忍。
他抬起头,看着天边那抹如血的残阳,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云游之路,赴约之途,原来从一开始,就布满了荆棘与陷阱。而他手中的剑,注定要沾染的,或许不仅仅是敌人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