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芷静静听完,眼中的疑虑散去大半,化作纯粹的怜悯。她点点头,起身从自己那个半旧的小木箱里翻找。
不一会儿,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小瓷瓶,递到令窈手中:
“脚崴了可不能马虎。给,这是我自己配的跌打药油,最是活血舒筋。”你赶紧抹点在脚踝上,仔细揉热乎了。好好睡一晚,保管明日就能走路如常了。”
令窈心中泛起一股暖流,带着浓浓的愧疚,感激地接过小瓷瓶,连连道谢:“多谢姐姐。姐姐费心了。”
她不敢推辞,打开瓶口,一股浓烈清凉的药味弥漫开来。假装步履微跛地走到自己床铺边坐下,撩起一点裤腿,在右脚踝处象征性地倒了点药油,胡乱揉搓了几下。
那清凉的药油触及皮肤,带来一丝真实的凉意,也似乎暂时驱散了方才那惊心动魄。
简单地梳洗过后,令窈迅速钻进了冰冷的被褥里。刚拉高被子蒙住大半张脸,侧身准备闭眼——
正对上黑暗中一双灼亮的、毫无睡意的眼睛。
绘芳!她竟还未睡着!
令窈吓了一跳,差点惊呼出声。
那双眼睛在阴影里死死地锁住她,眼神锐利,充满了冰冷的审视和浓浓的怀疑。
她只觉浑身血液瞬间凝固,难道她察觉了什么?刚才自己那番解释露了破绽?
时间仿佛凝滞了数息,下一刻,她照惯例极为不屑地翻了个白眼,随即将头扭过去:
“就数你最娇贵事儿多,磕了碰了都值得哭天抢地一番,夜里这般乱走乱撞,惊动了在外巡视的侍卫,小心乱棍打死。”
这熟悉刻薄的咒骂,此刻落在令窈耳中,竟奇异地带给她一丝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绘芳……应该只是不满,并未真的看出什么。
心,终于稍稍落定。紧绷到极致的身躯缓缓放松下来,然而神思依旧如悬丝。
庑房内,赵婆子的鼾声依旧扯的震天响,药油那清凉微辛的气息在空气中丝丝缕缕地飘散。
令窈裹紧薄被,蜷缩在窄小的铺位上。
窗外月色清冷,透过窗棂缝隙,无声地洒落在她紧闭的眼睑上。
绘芳那恶毒的诅咒、乾清宫那深不见底的眼眸、那句似恩典又似枷锁的“调你到御前”……
无数的影像和声音在她纷乱的脑海中纠缠、翻滚,直到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才在这片混杂着药味、汗味、月光与诅咒的狭小天地里,沉入一片不安的混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