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锈迹斑斑的铸铁检修口盖板,带着刺耳绝望的金属摩擦声,带着要将他们彻底封死在这人间地狱的决心,轰然砸落!
“艹!”陈成头皮嗡的一下炸开,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几乎是本能地向下猛地一缩!
咚——!!!
一声沉闷到足以震碎五脏六腑的巨响,就在他头顶不足半尺的地方悍然闭合!巨大的金属震颤顺着冰冷的铁梯传导下来,震得陈成抓着梯子的手臂一阵酸麻,牙齿都差点咬碎!浑浊腥臭的污水被震得溅起,劈头盖脸浇了他一身。
绝对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刚才上方管廊那点昏黄的光线彻底消失,如同被关进了宇宙的黑匣子。唯有那股子混合着硫化氢、粪便、腐烂有机物和工业废水的霸道恶臭,如同拥有了实质的粘稠触手,疯狂地钻进鼻孔、口腔,甚至每一个毛孔!视线所及(虽然什么都看不见),感官所触,只剩下令人窒息的黑暗和足以摧毁意志的恶臭。
“老诸?!”陈成的声音被浓重的臭气和口罩闷住,变了调,带着惊魂未定的嘶哑,在这狭小密闭的竖井空间里显得格外响亮。他死死抓住油腻滑溜的铁梯,稳住身形,心脏疯狂擂鼓,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在!在,伴随着几声剧烈的咳嗽和干呕,“妈的……这‘清道夫’是真够绝户的……生怕咱们爬上去给他们添堵!”
“添堵?老子现在只想给他们每人灌一缸子这‘陈年老汤’!”陈成恨恨地骂道,强忍着胃部的翻腾。冰冷粘稠的污水滴滴答答顺着安全帽往下流,流进脖子里,激起一片鸡皮疙瘩。脚下的流水声越来越大,哗哗作响,带着一种冰冷粘稠的质感,显然水量充沛,绝非涓涓细流。
“省省力气!准备‘下海’!”诸成的声音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陈成咬紧牙关,不再废话,双手交替,沿着那冰冷滑腻、沾满不明粘稠物的铁梯,一步步向下方无边的黑暗和恶臭的“汪洋”中降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一脚踏空栽进那不知深浅的“黄金汤”里。
噗通!
下方传来一声闷响,是诸成落水的声音。
“嘶……操!真他妈冰!”诸成倒吸一口凉气(虽然吸到的全是臭气),声音都变了调。紧接着传来一阵急促的走水声,似乎在努力站稳身形。
陈成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他加快速度,很快,冰冷的污水漫过了他的工装靴,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劣质的橡胶和袜子,直透脚心。水位迅速上升,漫过脚踝、小腿、膝盖……当那粘稠、冰冷、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液体终于漫过腰际时,陈成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全身的鸡皮疙瘩如同炸开的爆米花。
“站稳了!贴着墙根!这里流速慢点!”诸成的声音在黑暗中指引方向,似乎就在他旁边不远处。
陈成摸索着,用脚尖试探着脚下湿滑、崎岖不平的底面,艰难地向旁边挪动。脚下踩着的是厚厚一层粘腻的淤泥和不知名的沉积物,每一步都像踩在腐烂的尸体上,软烂粘稠,随时可能滑倒。污水冰冷刺骨,带走了身体的热量,也带来了令人作呕的粘稠触感,仿佛有无数冰冷滑腻的水蛭贴在皮肤上蠕动。冰火两重天的极致体验莫过于此——上半身被无处不在的恶臭熏得快熟了,下半身却在冰窖里泡着!
“妈的……这‘粪海狂飙’的体验……够劲……”陈成扶着旁边冰冷粗糙的水泥管壁,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免费桑拿加冰镇特饮,还是纯天然有机套餐,‘清道夫’是真大方。”诸成的声音也带着颤音,但比他镇定不少。黑暗中,诸成那微型手电极其微弱的光圈再次亮起,仅仅勉强照亮他自己身前一小片浑浊翻滚的黑褐色水面。“省着点用,不知道这破手电还能撑多久……老陈,跟着我光,往前淌!这竖井是垂直接入排污主管道的,往前十几米应该就有岔路或者检修平台!”
陈成点点头,强打起精神,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诸成身后那一点可怜的微光里,在齐腰深的粘稠污水中艰难跋涉。水流确实湍急,带着一股强大的推力,稍不留神就会被冲得一个趔趄。黑暗中,看不见的水底布满了各种障碍物:断裂的砖石、沉积的垃圾、废弃的管道碎片……每一次落脚都像是踩在未知的陷阱上。
臭气已经浓裂到变态的地步,薄薄的防尘口罩形同虚设。那股混合了氨气、硫化氢、腐败蛋白质和化学药剂的味道,霸道地穿透一切屏障,直接作用于大脑和神经中枢。陈成感觉自己的嗅觉神经已经在持续高强度的刺激下濒临坏死,甚至有点麻木了,只剩下生理性的恶心和头晕脑胀。每一次呼吸都如同酷刑。
哗啦!噗通!
陈成一脚踩空,身体猛地向前一栽,幸好他反应快,双手死死扒住旁边一根凸出的铸铁管道,才没一头栽进污水里喝个饱。但这一下动静不小,污水溅起老高。
“小心点!陈大局长!掉进去可就真成‘金身罗汉’了!洗都洗不掉的那种!”诸成在前面低吼道,语气带着后怕和调侃。
“滚蛋!老子要是掉进去,第一个拉你垫背!”陈成没好气地骂回去,稳住身形,喘着粗气。他抹了把脸上的污水,只觉得脸上也粘腻腻的,估计沾满了各种“有机质”。“这他妈简直是十八层地狱的加急通道!”
“快了!前面好像有空间!”诸成的声音带着一丝振奋。微弱的手电光柱扫过前方,隐约可见管壁向两侧扩开,水流似乎也变得不那么湍急了。
两人精神一振,加快脚步蹚过去。果然,排污主管道在这里似乎连接着一个相对宽阔的检修涵洞或者沉砂池区域。空间变大了些,水只到膝盖上面一点,流速也平缓了不少。角落的水面上,甚至漂浮堆积着一些塑料袋、破布和腐烂的漂浮物,形成一个个小小的“垃圾岛屿”。
“呼……暂时安全岛……”陈成靠在水位以上的管壁上,大口喘气(虽然吸进去的还是毒气),感觉腰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冰冷的污水浸泡加上之前的剧烈逃窜和高度紧张,让他体力消耗巨大。
“安全?我看悬。”诸成警惕地用手电光束扫视着四周,光束在污浊的水面和漆黑的管壁上移动。“追兵在上面封了盖子,不代表他们放弃了。这种深层管网结构复杂,他们肯定知道大致流向,说不定有其他出入口在等着我们……”
话音未落——
咚!咚!咚!
一阵沉闷的、如同重锤擂鼓般的敲击声,清晰地穿透厚重的混凝土管壁和粘稠的污水,从他们头顶上方传来!
两人瞬间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绷紧!
敲击声富有节奏感,间隔均匀,力道沉重。显然不是自然形成的声音!
“在上面!”诸成压低声音,脸色难看,“是在检修口的位置!在用重物砸?还是……”他猛地抬头看向漆黑一片的拱顶,“……在想办法破拆?”
“妈的!阴魂不散!”陈成低声咒骂,下意识地去摸工具包里的管钳,入手一片冰冷湿滑。“他们要是真敢掀盖子下来,老子就在
“别冲动!”诸成制止道,“他们有枪,居高临下,我们太被动。赶紧找路离开这个开阔地!找个狭窄的支管藏身!”
两人不敢再停留,立刻借着微光,沿着边缘搜寻可以通行的岔路。就在此时,头顶的敲击声突然停了。
短暂的死寂,反而比持续的噪音更让人心悸!
下一秒——
嗤——!!!
一股极其尖锐、穿透力极强的水流冲击声骤然撕裂了死寂!
一道粗壮、凝聚、带着强大压力的白色水柱,如同地狱毒龙吐出的信子,毫无征兆地从他们斜上方一个预留的管道冲洗口(原本用于市政高压水枪清理管道堵塞)猛烈喷出!水柱狠狠撞击在对面管壁上,发出巨大的轰鸣!冰冷刺骨、同样散发着恶臭的水流炸开,形成狂暴的雨瀑,瞬间将猝不及防的陈成和诸成浇了个透心凉!
“卧槽!!!”陈成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力水柱冲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冰冷的水流打得他脸颊生疼,眼睛都睁不开!“高压水枪?!这帮孙子……玩阴的!!”
“快躲开!”诸成也被溅了一身,慌忙用手挡着脸,拉着陈成向旁边一个相对凹陷的角落扑去!
嗤——嗤——嗤——!!!
还没等他们站稳,又是连续几道高压水柱从不同方向的预留冲洗口猛烈喷射出来!如同数条狂暴的白色水龙,在狭小的空间内疯狂肆虐、扫射!
冰冷的、带着巨大冲击力的污水如同无数鞭子狠狠抽打在两人身上!每一次冲击都带来刺骨的冰冷和剧烈的疼痛!视线彻底被密集的水幕遮蔽!耳朵里充斥着震耳欲聋的水流轰鸣!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追捕,这是赤裸裸的折磨和戏耍!用最肮脏的方式,试图将他们逼出来或者直接溺毙在这粪海之中!
“操你大爷的!有种下来单挑!”陈成被一道水柱狠狠冲在背上,剧痛让他怒火冲天,对着水流喷射的方向破口大骂,声音在水流的轰鸣中显得微弱而悲壮。
“省点力气!找掩护!”诸成的声音在狂暴的水声中嘶吼,他紧紧贴着冰冷粗糙的管壁,缩在一个管道阀门凸起形成的狭小凹陷里,勉强避开了几道主水流。他用手抹去脸上的污水,目光如同被困的野兽,在疯狂扫射的水龙间隙中,拼命寻找着生路!
水流太强,太密!这样下去,不被冲走,也会被活活冻僵或者呛死在这恶臭的污水里!
就在陈成被一道水柱冲得跌跌撞撞,后背重重撞在一堆漂浮的垃圾堆上,污水没过头顶又挣扎着冒出来时,他的手在慌忙挣扎中,下意识地在水下粘稠的淤泥和垃圾里乱抓,试图抓住什么固定物。
突然!
他抓住了一个硬物!
不是石头,不是砖块……手感很奇怪!冰凉,坚硬,长方形,边缘似乎有点圆润……大小刚好一手掌握!更重要的是,这东西表面包裹着一层滑腻但坚韧的……像是厚实的防水塑料袋?
什么东西?
在这深埋地底、恶臭滔天、只有垃圾和淤泥的污水管网深处,怎么会有这种触感的东西?!
求生本能暂时压过了好奇,陈成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死死攥住这东西,同时借力从垃圾堆里挣扎出来,扑向诸成躲避的那个角落。
“老陈!这边!”诸成伸手把他拉过来,两人紧贴着冰冷的管壁和那个锈死的巨大阀门,暂时避开了最狂暴的几道水柱正面冲击,但仍然被四处飞溅的污水打得狼狈不堪,浑身湿透冰冷。
“咳咳……妈的……”陈成剧烈咳嗽着,吐出呛进嘴里的污水,感觉灵魂都要被这臭味熏出窍了。他摊开一直紧握的手掌,掌心淤泥中,赫然躺着一个黑乎乎、裹满粘稠污物的长方形硬物!隐约能看出外面裹着几层厚实的透明防水袋,袋子也被淤泥糊满,看不清里面具体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