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北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风声?我要的就是这阵风!郑怀槐用命换来的线索,捂是捂不住的。省府办公厅?让他们知道!我倒要看看,这位吴大秘书长,听到这‘死讯’和自己的名字挂上钩,还能不能坐得住他那把‘省委大管家’的椅子!”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如鹰的光芒,“把郑老去世的消息,按照正常程序,通报省委办公厅和省政府办公厅。死亡原因,就写‘因长期重症,抢救无效’。至于录音笔…暂时不提。”
“明白!”老刘心领神会。这是投石问路,也是打草惊蛇!郑怀槐死了,指向吴振邦的线索曝光了。吴振邦这只老狐狸,是选择龟缩自保,还是狗急跳墙?无论哪一种,都会露出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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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侦支队,第二审讯室。
王兴权的精神崩溃如同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他瘫在椅子上,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身体间歇性地抽搐着,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和恐惧的呓语:“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按指令做的…暗河…暗河会灭口的…李卫东死了…刘进也死了…轮到我了…轮到我了…”
陈成看着他那副彻底废掉的模样,知道短时间内想从他嘴里再抠出关于“暗河”具体指令的细节已经非常困难。他对“暗河”的恐惧是真实的,但对其身份和具体信息的了解,显然被严格控制在了最低限度。
“你给‘暗河’做事,总得有个联络方式吧?总不能是托梦给你下达命令吧?”壁虎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讽刺,试图寻找突破口,“那个加密虚拟号?还是别的什么?”
“不…不能联系…只能等…等指令…”王兴权眼神涣散地摇头,“信号…信号来了…会…会有指示…下一步…下一步…”
就在这时!
一名技术警员快步走进审讯室,将一张刚刚打印出来的纸条塞到陈成手里,低声耳语了几句。
陈成低头一看,纸条上只有一行字:
【王兴权随身加密手机,数据恢复部分内容:定时发送模块残留日志-目标:xxxxxxx(加密虚拟号段),触发条件:特定死亡时间确认信号接收后30分钟自动激活发送。】
定时发送模块!死亡信号触发!30分钟后自动发送!
目标就是那个神秘的加密虚拟号!
这他妈就是“暗河”留给王兴权的“下一步”指令!一个在他确认郑怀槐死亡信号后,自动触发的“报丧”程序!然后呢?报完丧,“暗河”会下达新的灭口指令?还是指示王兴权销毁证据?或者…安排他跑路?
“王兴权!”陈成猛地抬头,眼神如同两把出鞘的利剑,直刺王兴权涣散的意识,“你的手机,在收到郑怀槐死亡信号后30分钟,会向‘暗河’自动发送确认信息!然后呢?!下一步是什么?!‘暗河’会给你什么指示?!说!!”
“指…指示?”王兴权被陈成这突如其来的厉喝震得浑身一哆嗦,茫然的眼中恢复了一丝惊恐的焦距,“不…不知道…只有…只有收到回复…才知道…可能…可能让我走…也可能…让我…”他不敢说出那个字,只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眼中充满了对未知指令的恐惧。
是跑路?还是…自我了断?
陈成心中警铃大作!无论哪一种,都意味着王兴权这条线可能随时断掉!
“时间!”陈成厉声问壁虎,“距离郑怀槐确认死亡过去多久了?”
“现在是13点21分!死亡时间13点07分52秒,已经过去13分钟!”壁虎立刻回答。
距离那个定时发送模块自动激活,只剩下17分钟!
17分钟后,王兴权的加密手机将自动向“暗河”发出信号:“目标郑怀槐已确认清除!”
然后,“暗河”的指令,将如同悬在王兴权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那指令的内容,很可能是王兴权的催命符!也可能是毁灭关键证据的指令!
“立刻最高级别信号监控!锁定那个加密虚拟号段!一旦有信号发出或被接收,不惜一切代价溯源!”陈成对着通讯器向“蜂巢”下达死命令!同时,他目光如电射向精神恍惚的王兴权,“看好他!从现在开始,接触他的一切物品都必须经过最严格检查!他的饮食、饮水、任何可能接触的东西,都要由我们的人绝对控制!防止任何人…或者说‘指令’…提前清理门户!”他绝不能让王兴权在“暗河”的指令下不明不白地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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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海省省委大院,省委秘书长办公室。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气氛却带着一种与外隔绝的静谧。吴振邦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着一份文件,但他握着钢笔的手却久久没有动作。他的目光看似落在文件上,实则眼神有些放空,镜片后的瞳孔深处,一丝极其罕见的凝重和不易察觉的焦虑,如同水底的暗流般缓缓涌动。
桌面上的红色保密电话,静静地躺在那里,如同一头沉睡的猛兽。
突然!
电话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急促、尖锐的铃声,骤然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
吴振邦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沉稳。他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的保密编码,眼神微微一凝。是滨海市第一医院院长办公室的保密专线!
他伸出手,动作平稳地拿起话筒。
“喂,我是吴振邦。”
电话那头传来市一院院长刻意压低、带着沉重和一丝紧张的声音:“秘书长…向您报告一个不幸的消息…刚刚…十三点左右…郑怀槐同志…因病医治无效…在市一院逝世了…”
郑怀槐死了!
消息如同预期般传来,但吴振邦握着话筒的手指,还是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他脸上的悲痛和惋惜瞬间到位,声音沉痛而威严:“什么?!郑老…走了?唉…老同志一路走好啊!是我们滨海省的重大损失!医院方面,一定要做好善后工作!安抚家属!省委这边…立刻启动相关程序…”他流畅地说着官方的悼念套话,语气自然得无可挑剔。
然而,就在他准备挂断电话,结束这场意料之中的通话时,电话那头,市一院院长似乎犹豫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种汇报高度敏感信息的谨慎:“秘书长…还有一点异常情况…需要向您汇报…在郑老病房善后时,林向北书记带来的人…在床头柜下…发现了一个…一个微型录音设备…技术部门初步判断…是郑老生前放置的…内容可能…比较敏感…”
录音设备?!
吴振邦脸上的沉痛表情瞬间凝固!
一股冰冷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他尾椎骨沿着脊椎急速窜升,直冲天灵盖!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郑怀槐临死前还藏了录音笔?!内容敏感?!
“录音笔?!”吴振邦的声音依旧保持着沉稳,但语速明显加快了一丝,“什么内容?林向北同志怎么说?”
“具体内容…林书记那边高度保密…暂时没有透露…”院长的声音充满了不确定和紧张,“但…林书记要求立刻成立最高级别的尸检专家组…似乎…对郑老的确切死因…存在疑虑…”
疑虑?尸检?高度保密的录音?
吴振邦镜片后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沉稳的表象下,是掀起了滔天巨浪的内心!郑怀槐这个老狐狸!临死还给自己埋了颗雷?!林向北发现了!他还要求尸检!这意味着什么?难道是…难道是那个?!那个他最担心的事情?!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吴振邦的心脏!他感觉自己精心编织的防护网,似乎被撕开了一道致命的裂缝!林向北…那张年轻的、锐气逼人的脸庞在他脑海中闪过…这个强势的市委书记,绝不是省油的灯!他发现录音笔,要求尸检,这绝不仅仅是例行公事!
“知道了。”吴振邦的声音恢复了绝对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波动从未发生,“医院方面全力配合林向北同志的工作。尸检按最高规格,实事求是!录音笔的内容…属于高度机密,确保知情范围最小化!有什么进展,随时向我报告!”他果断地结束了通话。
放下话筒。
吴振邦靠在宽大的真皮座椅里,办公室里一片死寂。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脸上的沉稳官方面具终于彻底褪去,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阴霾和冰冷刺骨的杀意。
录音笔…指向性…林向北的疑虑…
难道…郑怀槐那条老狗…临死前真的咬出了什么?!指向自己的?!不可能!所有联系都是单线!都是加密!都是通过虚拟号!王兴权那个蠢货绝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份!
但…万一是真的呢?
一丝极其罕见的、名为恐慌的情绪,第一次真正地攫住了这位位高权重的省委大管家。他猛地拉开抽屉,里面并不是文件,而是一部样式老旧、屏幕都带着裂纹的按键手机!他拿起这部几乎不应该出现在这种级别的干部手中的手机,手指因为内心的剧烈波动而微微颤抖,但最终还是极其稳定地按下了一串长得离谱、毫无规律的加密数字序列,拨出了一个隐藏在重重伪装之后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那边没有任何声音传来,只有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