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市局刑侦支队，第二审讯室。
时间仿佛在王兴权那声歇斯底里的“等信号！”之后，彻底凝固了。冰冷的空气如同实质的铅块，沉沉压在每一个人的胸口。
陈成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林向北那淬冰般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他的耳膜上：
“郑怀槐死了！”
“就在一分钟前！心电监护仪显示室颤，抢救无效！”
“死亡时间确认！”
“他留下的录音笔刚解密——‘暗河’是人！指向省府一个姓吴的！”
“王兴权说的信号…是不是这个？！”
郑怀槐死了！
死亡时间确认！
录音笔指向省府姓吴！
王兴权口中的“…等到病房里彻底安静了…没有杂音的时候…”，这狗屁信号，竟然他妈的是郑怀槐咽气的死亡宣告！
一股冰冷的寒意夹杂着巨大的愤怒，瞬间席卷了陈成全身！他感觉自己的头皮像是被无数根冰针刺穿！这哪里是什么指令？这分明就是一张精准到分秒的死亡通知书！一张由幕后那只名为“暗河”的黑手签发的、针对郑怀槐的催命符！而王兴权，就是那个站在病房外掐着点收听“死亡广播”的执行者！
“信号…”陈成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死死锁定在对面已经彻底傻掉的王兴权脸上，声音低沉得如同深渊的回响，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嘲讽，“王院长，信号收到了吗？郑老的病房…现在彻底安静了！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你要等的‘杂音’，是不是就是这个？”
王兴权整个人彻底僵住了！他那张布满油汗和惊恐的胖脸，极速褪去最后一丝血色，变得如同刷了层白灰的墙皮，在审讯室惨白的灯光下，泛着一种死人的青气。他浑浊的眼珠先是猛然瞪圆，瞳孔因为极致恐惧而缩成了针尖大小，随即又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般，彻底涣散开来！
“死…死了？”他嘴唇哆嗦着，发出如同破旧风箱漏气般的呓语，“郑…郑老…死了？”下一秒，一股难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如同高压电流瞬间贯穿了他全身！
“信号！是信号！！”他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又被手铐狠狠拽回原位，发出沉重的撞击声！他如同一条被扔上岸的鱼，疯狂地扭动着肥胖的身躯，喉咙里爆发出非人的、绝望至极的嚎叫：“完了！完了！信号来了！！下一个就是我！下一个就是我！！暗河要灭口了！！啊——！！！”
他的精神彻底崩溃了！郑怀槐的死亡，如同一声最终审判的丧钟，敲碎了他最后一丝伪装和侥幸！他不再是那个在疗养院呼风唤雨的副院长，而是一个被死亡阴影笼罩、即将步郑怀槐后尘的待宰羔羊！对“暗河”的恐惧，如同最猛烈的毒药，摧毁了他的心智！
------
“蜂巢”数据室。
蜂鸟面前的屏幕，在王兴权被控制带回局里、其名下所有关联账户被冻结的同时就已经开始疯狂的关联检索！尤其是当陈成在审讯室吼出“省府姓吴”的关键词后，“蜂巢”的超级算力瞬间被全部调动！目标明确无比——滨海省省委、省政府所有在职副厅级以上领导中，姓吴的成员！
名单瞬间弹出！
【滨海省省委常委、秘书长：吴振邦！】
【滨海省副省长（分管工业、国资、安全生产）：吴茂林！】
【滨海省政府副秘书长：吴文涛！】
【滨海省发改委主任：吴伟民！】
【滨海省国资委党委副书记：吴…】
……
名单不长，副厅级以上、符合姓名特征的，仅有四人！
第一个名字跳出来的瞬间，即使是隔着屏幕，蜂鸟和陈成都感觉心脏猛地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了！
吴振邦！
省委常委、秘书长！名副其实的省委大管家！距离权力核心最近的位置之一！级别高得足以让整个滨海市局都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陈队！”蜂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得几乎要摩擦出火星，“目标锁定！吴振邦，现任省委常委、秘书长！他的公开履历…干净得像漂白粉洗过！但我们在交叉关联王兴权关联皮包公司资金流时，发现了一个可疑的海外节点！”他迅速放大一组复杂的资金流向图，“看这里！王兴权套取的巨额公款，除了填赵立春老婆的赌债坑，还有相当一部分，通过复杂的离岸公司和慈善基金会外壳，流入了瑞士一家私人银行的账户！开户人信息高度保密！但这家银行的控股方…指向一个注册在开曼群岛的信托基金！而这个信托基金的主要受益人之一…是一个名为‘吴氏海外健康医疗基金’的机构！”
“吴氏？”陈成眼神一厉。
“‘吴氏海外健康医疗基金’名义上致力于罕见病研究和海外尖端医疗资源引进，”蜂鸟语速飞快，“但我们通过特殊渠道获取的该基金部分非公开年报摘要显示，在过去五年间，其最大的‘医疗援助’项目支出，是向美国一家顶级私人疗养院购买‘高端定制康复疗养服务’！每年的服务费用…高达三百万美元！而这家顶级私人疗养院的VIp客户名单里…”蜂鸟深吸一口气，敲下回车键！
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一张护照照片和一串私人疗养院的入住记录！
照片上是一位保养得宜、气质雍容的老妇人，眉宇间与吴振邦的档案照片有着惊人的相似！
入住记录：吴张氏！吴振邦的母亲！年龄九十二岁！阿尔茨海默症晚期！已在该疗养院VIp区接受所谓“全方位认知康复疗养”长达五年零三个月！
“每年三百万美元！五年就是一千五百万美元！”陈成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愤怒，“一个副厅级疗养院副院长王兴权，贪污的赃款，源源不断地通过地下管道，变成了远在美国的省委秘书长老母亲享受顶级私人疗养的钱袋子！这‘高端定制康复疗养’，疗效怎么样？能把阿尔茨海默症疗养好吗？我看是把某些人的良心和党性都给疗养没了吧！”
资金链！利益链！供养链！
王兴权是捞钱的耙子，吴振邦的母亲是吞金的巨口！“暗河”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一个位高权重、手握省委核心机要、却暗地里吸食着滨海腐败黑金滋养自己家族的巨大保护伞！
“立刻将所有关联证据严密打包！最高加密等级！”陈成的指令斩钉截铁，“同时，给我深挖这个‘吴氏海外健康医疗基金’的所有背景！资金来源！与吴振邦及其家族成员的所有关联！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另外，盯死王兴权！他这条线，绝不能断！”他知道，证据链虽然指向性极强，但要扳倒一个省委常委，这点“海外医疗费”的证据链条还稍显单薄，必须找到更直接、更致命的关联！尤其是吴振邦直接下达指令的证据！
------
市第一医院，重症监护区外的临时指挥点。
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郑怀槐死亡的消息，如同一声闷雷，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开。那张巨大的隔离玻璃窗内，床上的躯体已经被蒙上了刺眼的白布。医护人员正在有序地撤除维生设备，发出冰冷的金属碰撞声。
林向北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站在窗前，深邃的目光穿透玻璃，落在那片象征死亡的白色上。他脸上的表情无悲无喜，只有一种历经惊涛骇浪后的极致冷静。老刘站在他身侧，脸色铁青，嘴唇紧抿，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死亡和录音笔揭示的惊天指向所震撼。
“死亡时间，精确到秒了吗？”林向北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询问一件与己无关的公务。
“精确记录了，林书记。”一名穿着白大褂、表情严肃的医院负责人立刻回答，递上刚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机器温度的死亡确认书，“13点07分52秒，心电监护确认室颤，抢救至13点13分28秒，宣告临床死亡。”
13点07分52秒！陈成那边王兴权崩溃嚎叫“信号来了”的时间，几乎就在这前后一两分钟之内！时间点严丝合缝！这不是巧合，这是精心设计的死亡预告！
“死亡原因？”林向北的目光扫过死亡确认书，停留在“初步判断：心源性猝死”的字样上。
“生理指标显示，郑老的身体状况确实极度恶化，心脏功能衰竭是主因。”负责人谨慎地回答，“但…结合之前异常的超量镇静剂使用史和突然加剧的室颤…病理学上存在诱发和加速的疑点。最终定性需要详细的尸检报告。”
“尸检必须做！最高级别的专家组！全程录像，法医、病理专家、心内科权威都要在场！报告形成过程严格保密！”林向北的声音不容置疑。郑怀槐的死因，将是撕开更大阴谋的关键切口！他转向老刘，“郑老的遗体，暂时由市局和医院共同监管，保护现场。任何无关人员，不得靠近！”
“是！”老刘立刻应道，随即压低声音，“林书记，录音笔内容指向省府吴秘…这个消息，压不住。病房外的动静不小，省府办公厅那边…很可能很快就会收到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