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立刻行动起来。利用档案库办公室那台老旧电脑和极其缓慢的内部局域网,诸成发挥他那点三脚猫的“黑客”技术——其实就是翻墙加关键词瞎搜。陈成则整理思路,思考如何才能不惊动任何人地找到张淑芬的信息。
“有了!”半个小时后,诸成压低声音叫道,指着屏幕上模糊不清的、似乎是十几年前报纸扫描件的一段讣告信息,“红星机械厂退休会计张淑芬,女,于……2015年12月10日……因病逝世……”
陈成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
死了?!张淑芬死了?!2015年就死了?!就在佟国伟、杜金案发后没几年?!
这条看似最有希望的线索,竟然断在了八年前!
“怎么可能这么巧?!”诸成难以置信地低吼,“乔被调离,档案可能被处理!张淑芬死了!知情人都没了?!妈的,这灭口灭得也太干净了吧?!”
陈成死死盯着屏幕上那行冰冷的死亡宣告,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八年前……因病逝世……真的是“病”吗?还是某种被精心安排的“终结”?
对手的凶残和手段,远超他们的想象!
“等等!”陈成目光锐利地捕捉到讣告信息下有一子,赵小兵……”后面还有一行模糊的地址信息,似乎是张淑芬儿子曾经的工作单位:城南区五金交电公司仓库。
“她还有个儿子!赵小兵!”陈成的心脏再次剧烈跳动起来,“母亲是当年的关键知情人,就算她什么都没告诉儿子,做儿子的,总会知道点什么吧?或者……张淑芬会不会留下什么只言片语?”
希望之火并未完全熄灭,只是变得更加微弱、更加凶险!
“赵小兵……城南区五金交电仓库……”诸成盯着那个地址,“五金交电公司?听着耳熟……等等!宏光实业前两年是不是收购兼并了好几家亏损的区属小厂和公司?其中是不是就有城南五金交电?!”
一股更深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两人!宏光实业!又是宏光!张淑芬的儿子赵小兵的单位,竟然也被宏光吞并了?!这是巧合?还是那条无形黑手又一次的覆盖?
这条指向过去、试图揭开现在黑幕的荆棘之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前方迷雾重重,杀机四伏!
“找赵小兵!”陈成的声音低沉而决绝,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狠劲儿,“这是我们最后的、唯一的活口线索了!不管他是被收买了,被威胁了,还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都必须找到他!而且要快!要在柳志宏和林莎反应过来之前找到他!”
诸成用力点头,眼神里也充满了破釜沉舟的狠厉:“妈的,玩命是吧?那就玩!老子倒要看看,是他们捂盖子的手快,还是咱们掀棺材板的钉子硬!”
夜色沉沉。陈成和诸成用一种极其曲折的方式,绕了七八个弯子,终于从一个早已退休、口风很紧的老机械厂人事科干部那里,套到了赵小兵现在可能在城西“顺达”货运站开叉车的地址。这消息像一根烧红的烙铁,烫得两人坐立不安。
第二天清早,两人提早溜出档案库——监控?让老王帮忙遮掩一下呗,代价是两包硬中华。老王浑浊的眼睛眨了眨,默默收下烟,什么都没问。在这尘封的古墓里待久了,谁还没点见不得光的小心思?尤其是看到林莎那女人来过之后。
城西,“顺达”货运站。巨大的铁皮厂房在清晨的薄雾里像个冰冷的钢铁巨兽,叉车的轰鸣、集装箱碰撞的巨响、工人粗鲁的吆喝混杂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柴油味和汗臭味。
远远地,他们就看到了目标。一个穿着油腻工作服、身材敦实的汉子,正熟练地操纵着一辆旧叉车,将沉重的货箱稳稳送入拖车。那人眉眼间依稀能看出档案里张淑芬照片的一点影子,只是常年劳作风霜刻在脸上,显得粗糙而疲惫。正是赵小兵!
两人没有贸然上前。陈成在货运站对面找了个不起眼的早点摊坐下,要了碗豆汁儿,眼睛却死死盯着货运站门口。诸成则溜达到货运站侧面围墙根,假装抽烟,观察着里面的动静和环境。这是他们在无数次被打压后学会的谨慎:猎物近在眼前,猎人更要稳住。
时间一点点过去。上午十点左右,一辆不起眼的黑色桑塔纳停在了货运站门口。车上下来两个人,穿着夹克,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他们径直走向正在卸货区短暂休息的赵小兵。
陈成的瞳孔猛地一缩!那两人虽然低调,但那股子与周遭搬运工格格不入的、带着审视和压迫感的气质,瞒不过他的眼睛!是冲赵小兵去的!
只见其中一人走到赵小兵面前,低声说了句什么。赵小兵脸色瞬间就变了,手里的半截烟掉在地上都没察觉。他脸上浮现出混杂着恐惧、惊慌和强烈抵触的表情,猛地摇头,身体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但那两人一左一右,看似随意实则强硬地夹住了他,又低声说了几句。赵小兵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肩膀垮了下来,抗拒变成了绝望的顺从。
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赵小兵像被抽走了魂,被那两人半推半就地塞进了桑塔纳的后座。车子启动,绝尘而去,很快就消失在城郊公路的车流里。
“操!”诸成从墙根窜过来,一拳砸在早点摊油腻的桌子上,震得碗筷乱跳,“晚了一步!绝对是柳志宏的人!他们把赵小兵弄走了!”
陈成盯着桑塔纳消失的方向,脸色铁青,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沉沉的挫败感和冰冷的愤怒交织在一起。敌人的反应速度太快了!手段太狠了!他们刚刚嗅到一丝活口的气息,对方就直接斩断了这条线!
“他们想干什么?”诸成咬牙切齿,“收买?警告?还是……直接让他闭嘴?”最后一个可能性让两人都打了个寒颤。
“不管是什么,”陈成的眼神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子,“赵小兵这条线,暂时断了。但我们不能停!不能给他们时间彻底擦干净屁股!”
他猛地站起身,掏出几张零钱拍在桌上:“回档案库!既然活人被他们捂住了嘴,那我们就继续撬死人的棺材板!红星机械厂的旧账,城南地块的所有文件,还有那个乔……把他被调离前后相关的所有蛛丝马迹,全部翻出来!一根毛都不能放过!我就不信,他们把所有的钉子都拔干净了!”
两人像两头被激怒的困兽,带着一身肃杀之气,重新一头扎回档案库那沉重的铁门之后。灰尘和霉味再次将他们包围,但这一次,空气里弥漫的不仅是腐朽的气息,更有一股浓烈的、不死不休的血腥味!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档案库的灯依旧亮着。陈成伏在唯一一张相对干净的办公桌前,面前摊着一堆关于当年红星机械厂管理层人事变动的文件复印件。他的眼睛熬得通红,布满血丝。
突然,他的目光死死钉在一份发黄的机要室文件借阅登记簿的复印页上。时间是佟国伟案发前三个月。借阅人签名栏,赫然是一个刚劲有力的“乔”字!
借阅文件名称:《红星机械厂城南地块征收补偿金专项账户银行流水明细(副本)》。
陈成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
银行的流水!这是当年“乔”试图追查的核心硬证据之一!那份提纲里提到过!
他立刻疯狂地翻找旁边的文件堆,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终于,在另一摞标着“财务待销毁(延期)”的破烂文件袋底部,他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抽出来一看,是一个老式的、3.5英寸的电脑软盘!蓝色的塑料外壳,上面没有标签,只残留着一点撕掉标签的胶痕。软盘表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
“老诸!快看!”陈成的声音嘶哑,带着破音的激动。
诸成闻声扑过来,看到那枚小小的蓝色软盘,眼睛瞬间瞪圆:“卧槽!古董!这玩意儿……当年乔借阅银行流水记录……他会不会……会不会偷偷复制了存下来?!”
这个可能性像一道惊雷劈在两人头顶!
“找读盘器!必须找读盘器!”陈成的声音都在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