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城墙缺口处,土石堆积的缓坡被晨光染成暗红,那是昨日血战与今晨炮击后凝固的血渍,混着碎石与焦土,踩上去发出“咯吱”的脆响,像死神的磨牙声。赵忠身披缴获的清军重甲,甲片上布满刀痕与弹坑,左额角的绷带早已被血浸透,红得刺眼。他拄着铁拐杖,却站得比任何时候都挺拔,铁拐杖死死扎在缺口中央的土石里,像一根钉入地狱的界桩。
“长枪队!上前!”
赵忠的怒吼嘶哑得如同破锣,却带着穿透骨髓的力量,压过了清军逼近的呐喊。他的右手紧紧握着那把染血的短刀,左手奋力一挥,指向缺口前方——那里,钢铁洪流般的巴牙喇已冲到坡下,铁盔上的尖刺在晨光中闪着寒光,盾车兵推着厚重的盾车,步步紧逼,阴影几乎要将缺口完全笼罩。
早已集结在缺口内侧的三十名精锐长枪手,闻声而动。他们身着相对轻便的皮甲,双手紧握丈二长枪,枪杆是精选的硬木,枪尖是孙铁匠连夜锻打的铁刃,闪着冷冽的光。士兵们迅速结成密集的枪阵,前排半跪,后排直立,枪尖齐齐向前探出,密密麻麻如刺猬的尖刺,在缺口处筑起一道钢铁屏障。
“稳住!枪尖朝前!不准退!”队长李虎嘶吼着,他的胳膊上缠着绷带,那是昨日被清军刀砍伤的,此刻却死死攥着枪杆,指节泛白。
就在此时,冲在最前面的巴牙喇踏着缓坡,发起了冲锋。他们口中发出“嗬嗬”的战吼,手中的长柄大刀高高举起,朝着枪阵劈来,刀锋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呼啸。盾车兵紧随其后,将盾车猛地向前一推,“轰隆”一声撞在枪阵前端,巨大的冲击力让前排的长枪手身形一晃,却依旧死死扎住脚步,没有后退半步。
瞬间,钢铁与血肉在这狭窄的缺口处猛烈碰撞!
“噗嗤——”
数支长枪同时刺穿了一名巴牙喇的棉甲,铁刃从他的胸腹穿出,鲜血喷涌而出,溅在枪杆上,顺着木杆往下淌,滴在地上汇成小溪。那名巴牙喇闷哼一声,手中的大刀无力地垂下,身体被长枪架在半空,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几乎是同时,一名巴牙喇的长柄大刀劈中了前排一名长枪手的肩膀,皮甲瞬间被劈裂,骨头断裂的“咔嚓”声清晰可闻。那名士兵惨叫一声,却没有松开手中的长枪,反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枪尖往前一送,刺穿了身前一名清军步兵的喉咙。
缺口处成了名副其实的死亡地带。狭窄的空间里,双方士兵以最原始、最惨烈的方式搏杀。长枪刺穿棉甲的闷响、腰刀劈开盾牌的脆响、士兵临死前的嘶吼声、武器碰撞的叮当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绝望而悲壮的战歌。
赵忠站在枪阵后方,铁拐杖横扫,将一名突破枪阵缺口的清军士兵打翻在地,同时右手短刀出鞘,精准地刺入对方的脖颈。鲜血溅在他的脸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缺口处的战局,嘶吼着:“补上!把缺口补上!不准让鞑子再前进一步!”
一名年轻的长枪手倒下了,立刻有另一名士兵顶了上来,捡起他的长枪,继续向前探出。枪阵虽有伤亡,却依旧坚不可摧,像一道钢铁堤坝,死死挡住了清军的冲锋。士兵们的脸上、身上都沾满了鲜血和尘土,眼神却越来越亮,越来越决绝——他们知道,身后就是家园,就是同胞,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孙铁匠!开炮!火铳手!齐射!”
刘江的吼声从缺口内侧的残垣后传来。他刚刚斩杀了一名爬上断壁的清军,身上的铠甲已被鲜血浸透,左臂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顺着手臂往下淌,却依旧死死盯着缺口外源源不断的清军后续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