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太行山脉的轮廓晕染成一片沉郁的剪影。刘家堡以北十里,清军大营的灯火却刺破黑暗,绵延数十里,像一条燃烧的火龙,将半边天空映得通红。人马喧嚣声、炮车滚动声、号角吹奏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夜的宁静,透着一股志在必得的狂傲与肃杀。
中军大帐内,烛火通明,多铎身着明黄色镶龙铠甲,端坐于帅椅之上。他面容冷峻,眉眼间带着久经沙场的锐利,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上的军事地图,地图上,刘家堡被红笔圈出,周围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兵力部署和炮位分布。帐下,十几位清军将领肃立两侧,个个甲胄鲜明,气息沉凝。
“诸位,明日卯时,总攻开始。”多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阿济格,你率三千满洲马甲,主攻北墙,务必在首轮炮击后,撕开城墙缺口!”
“末将遵令!”阿济格出列,单膝跪地,声音洪亮。他是多铎麾下最勇猛的将领,手中长刀饮血无数,此刻眼中闪烁着嗜战的光芒。
“蒙古科尔沁部,率五千骑兵,封锁东、西两侧山地,防止刘家堡残部突围,凡有逃窜者,格杀勿论!”多铎的目光转向一位蒙古将领,语气冰冷。
蒙古将领躬身领命,腰间的弯刀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带着草原民族的剽悍。
“汉军八旗,率七千步兵,在炮击后跟进,从北墙缺口冲入,逐层清剿,不留活口!”多铎的手指重重落在刘家堡的核心区域,“记住,本王要的是‘犁庭扫穴’,不是俘虏。城破之后,除了工匠,其余人等,尽数斩杀!”
“遵王爷令!”众将领齐声应和,声音震得帐顶的灰尘簌簌落下。
帐外,炮兵阵地已构筑完毕。三十门红衣大炮、二十门大将军炮整齐排列,炮身被火把映照得泛着冷硬的寒光。炮架深深嵌入预先挖好的土台,四名士兵一组,围绕着一门大炮,正在进行最后的调试。工匠们用麻布擦拭着炮膛,将一袋袋火药搬进炮位旁的掩体,炮弹则堆放在炮口不远处,圆滚滚的铁弹像一颗颗索命的星辰。
“都给老子仔细点!”炮兵统领一脚踹在一个偷懒的士兵身上,“明日首轮炮击,必须轰塌北墙!谁要是出了差错,老子先崩了他!”
士兵们不敢懈怠,加快了手中的动作。火把的光映在他们脸上,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混合着泥土,画出一道道狰狞的痕迹。远处,民夫们还在忙碌,他们扛着木材、沙袋,加固着营垒,嘴里哼着低沉的号子,声音里满是疲惫,却不敢有丝毫怨言——清军的鞭子和长刀,比夜色更令人恐惧。
骑兵营地内,蒙古骑兵正牵着战马,检查着马鞍和马蹄铁。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喷着响鼻,似乎也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血战。骑兵们身着皮袍,腰间挎着弯刀,背上背着弓箭,脸上涂着红色的图腾,眼神凶狠,像一群蓄势待发的野狼。
与清军大营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刘家堡的一片死寂。
堡内实行了最严格的灯火管制,除了城头哨位的几盏防风油灯,其余地方一律漆黑一片。油灯的光微弱而谨慎,只能照亮哨位周围三尺之地,将士兵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冰冷的城墙上,像一尊尊沉默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