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内的百姓们更是慌乱。箭塔底层的庇护所里,妇女们抱着孩子,捂住他们的耳朵,自己却忍不住发抖;粮库旁的临时伤棚里,老周带着几个懂医术的老人,正焦急地等待伤员,第一批被抬下来的,是额头流血的二狗和被木梁砸伤腿的士兵,他们脸色惨白,呼吸微弱,老周刚用布条缠住二狗的额头,就听到外面又传来新的惨叫声,只能咬着牙喊道:“再搬两张木板来!准备接新伤员!”
清军的炮击还在继续。博洛站在高台上,看着刘家堡东墙在炮火中不断破损,嘴角的笑意更浓。他抬手示意炮队减缓射速,改为“间歇炮击”,每炷香时间齐射一次,既能持续对城墙施压,又能让炮兵有时间冷却炮管、补充弹药。“让他们尝尝红衣大炮的威力。”博洛对身旁的副将说,“等东墙炸出缺口,就是满洲马甲冲锋的时候。”
城头的烟尘渐渐散去,东墙的模样让人心头一沉。原本整齐的墙面,此刻布满了坑洞和裂缝,中段的青砖碎了大半,露出里面黄褐色的夯土;墙顶的沙袋堆塌了好几处,露出光秃秃的墙脊;箭塔的木梁断了一根,塔身微微倾斜,像随时会倒塌。刘江扶着垛口,看着墙上的破损,又望向远处清军营地中依旧冒着黑烟的炮口,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撼。
“陈武!”刘江高声喊道。
“末将在!”陈武从掩体后爬出来,脸上沾着尘土和血迹,他刚才去抢救伤员时,被碎石擦破了脸颊,却毫不在意。
“立刻组织‘轮换修补队’!”刘江指着东墙的破损处,“你带二十名壮丁,分成两组,一组在炮击间隙补墙,用沙袋和木料填补坑洞;另一组待命,一旦炮击开始,立刻撤回掩体。记住,动作要快,安全第一!”
“是!”陈武立刻应声,转身冲下城头。不多时,他就带着二十名壮丁扛着沙袋、拖着木料跑了上来,这些壮丁都是后勤队的百姓,得知城头需要修补,主动报名前来,手里的工具还沾着泥土,眼神却异常坚定。
第一波炮击间隙刚到,陈武立刻挥手:“上!快补!”
壮丁们立刻冲上去,有的将沙袋塞进墙顶的缺口,有的用木料支撑住倾斜的箭塔木梁,有的则用掺了石灰的黏土填补墙面的裂缝。他们的动作飞快,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却没人敢放慢速度,谁都知道,下一波炮击随时会来。
刘江站在掩体旁,看着壮丁们忙碌的身影,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走到受伤的二狗身边,蹲下身,用干净的布条重新包扎他的伤口:“挺住,等打退了鞑子,给你炖肉吃。”
二狗虚弱地笑了笑,点了点头,眼里却没了之前的恐慌,多了几分坚定。
远处的清军营地中,炮队又开始装填弹药。点火杆上的火绒重新燃旺,十门红衣大炮的炮口再次对准东墙。刘江抬起头,望着那熟悉的火光,高声喊道:“所有人撤回掩体!准备迎接炮击!”
壮丁们立刻扔下工具,飞快地躲进掩体。下一秒,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再次响起,十枚铁球又朝着东墙冲来。烟尘再次弥漫,砖石再次飞溅,可这一次,城头的士兵们没有慌乱,他们紧紧攥着手里的武器,盯着墙上的破损,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人还在,墙就不能塌。
钢铁的炮火与凡人的意志,就在这轰鸣声中,开始了第一次惨烈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