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子上的“正”字和画押清清楚楚,刘福看着,脸一阵红一阵白。赵忠又沉声道:“老资格可敬,但规矩不能破。要是凭老资格就能多拿,谁还肯拼命攒贡献点?下次流寇来,谁还肯往前冲?”
刘福低下头,没再说话。陈虎也松了口气,把铁刀往刘福面前推了推:“刘大哥,俺知道你当年辛苦。这刀……要不俺跟你换?”
“不用!”刘福摆摆手,声音低了些,“是俺糊涂,规矩是对的。”
赵忠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都是弟兄,往后好好干,贡献点够了,啥都有。”这事当着众人的面说清,原家丁和新护卫都没了闲话,各自散了。
管家处理王二的事,也没含糊。他把王二和邻居带到偏院的空地上,又请了张老汉来作证——张老汉是流民里最公正的,大家都信他。
“王二,你私藏粟米,是不是事实?”管家问道。
王二抱着陶罐,眼泪汪汪:“是……但俺真是给媳妇补身子的,没想着私藏。”
“《堡规》第十条:私藏粮食,按斤两罚贡献点,藏一斤罚五点,还要把粮食交公重新分配。”管家拿出《堡规》册子,念给众人听,“你这罐粟米,称了称,有三斤,该罚十五点,粮食交公。”
周围的流民都点头:“该罚,规矩不能破。”
王二脸煞白,他本就贡献点少,罚十五点,这个月怕是连基本口粮都领不够。张老汉却突然开口:“管家,他媳妇刚生娃,确实需要补。要不这样,粮食交公后,让伙房每日给她多打一碗稀粥,算在公账上——这不算私藏,算堡里照顾产妇,《堡规》也没说不能照顾特殊情况。”
管家想了想,点头道:“张老汉说得对。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王二私藏不对,罚贡献点;但产妇需补,堡里该照应。就按张老汉说的办。”
王二愣了愣,突然给管家和张老汉磕了个头:“谢……谢谢!俺以后再也不私藏了,有困难俺先说!”
周围的流民也松了口气,有人说:“这样好,既守了规矩,又没寒了人心。”
两件事处理完,消息传到刘江耳中,他只是笑了笑,让管家把处理结果抄在布告栏上——布告栏是上个月立的,专门贴重要通知和处理结果,谁都能看。
傍晚时,刘江路过布告栏,见不少人围着看,有人念着“刘福与陈虎纠纷:按贡献点分配,规矩优先”,有人说“王二私藏:罚十五点,产妇每日补粥一碗”,语气里都是服气。
赵忠走过来,笑道:“少爷,还是你想得对。让规矩说话,比你我亲自去吵管用多了。现在弟兄们都知道,有事找册子,找管家或老汉,不用找你,也不用打架。”
刘江点头。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当《堡规》和贡献点制度能自己解决纠纷,当管家和张老汉能既守规矩又通情理,这才是刘家堡真正“立住”的样子——不是靠他一个人的权威,是靠所有人都认的规矩。
夕阳落在布告栏上,“规矩”两个字被染得暖红。墙内的摩擦还会有,但只要规矩在,人心就乱不了。刘江转身往作坊走去,那里,王铁山正等着他看新做的抛石机绞盘——比起调解纠纷,他更想让堡墙后的“硬家伙”,再结实几分。
乱世里,制度是里子,刀枪是面子,里子扎实了,面子才能立得稳。这道理,刘家堡的人,正慢慢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