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奎放话后的第三日清晨,果然带着残兵又来了。这次他没在护城河外嚷嚷,只勒马站在远处,眼神阴沉沉地盯着堡门,显然是等着刘江“识相”开门。
刘江早有准备。他没让周奎等太久,亲自带着赵忠和两个护卫,从侧门出来,隔着三丈远就拱手笑道:“周千总大驾光临,刘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他态度放得极低,连称呼都从“阁下”换成了“千总”,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却没主动邀请周奎进堡。
周奎本憋着一肚子火,见刘江这般态度,倒不好立刻发作,哼了一声:“刘堡主总算肯露面了。三日前说的粮饷,准备好了?”
“千总快请这边坐。”刘江没接粮饷的话,引着周奎到路边一块石头旁坐下,又让护卫递上一壶水——是堡里煮的粗茶,算不上好茶,却也算有待客的样子。“千总有所不知,这几日刘某愁得觉都睡不着。您看……”
他指向堡墙,语气带着哭腔:“前几日击退王老虎,堡墙塌了半丈,护卫战死十五个,重伤的还有九人,现在还躺着呢。库房里的粮,您上次要五十石,可实在拿不出来——堡里现在有四百多口人,流民就占了一半,每天煮稀粥都得精打细算,剩下的粮食撑死够十天。”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本账簿,递过去:“千总您看,这是每日的用粮记录,每一笔都记着呢。不是刘某吝啬,是真穷啊!”
账簿是真的,只是刘江特意把用粮数往多了写,存粮数往少了报,看着确实凄惨。
周奎翻了翻账簿,眉头皱得更紧。他本不信,可刘江说得有鼻子有眼,连战死人数、流民数量都报得具体,倒不像瞎编。他瞥了眼堡墙,果然能看到修补的痕迹,墙头上的护卫虽站得整齐,却有几个胳膊上缠着绷带,看着确实刚打过仗。
“那你说怎么办?”周奎语气松了些,却仍不肯松口,“朝廷征调,你总不能一分不出吧?我带的弟兄也得吃饭!”
“刘某怎敢?”刘江连忙道,“这几日凑了凑,把过冬的陈粮清了清,能凑出二十石糙米;又让弟兄们凑了五十两银子——不是刘某不肯多给,是真没了。这点东西,权当给弟兄们买碗酒喝,还请千总笑纳。”
二十石粮、五十两银子,比周奎要的差远了,却也不算完全不给。他盯着刘江,想从他脸上看出敷衍的痕迹,可刘江眼神恳切,连额头都急出了汗,倒像真的尽力了。
就在这时,堡内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喊杀声。
“杀!杀!杀!”
周奎猛地转头,只见堡内校场上,近百名护卫正列队操练。弓手队张弓搭箭,箭矢齐刷刷指向天空;刀盾队举着加厚的藤牌,步伐一致地向前推进;长枪队列成方阵,枪尖斜指,寒光闪闪。最扎眼的是几个护卫正抬着个奇怪的木架子——正是那台抛石机,虽盖着帆布,却能看出不是寻常器械。
操练的护卫们虽有新有老,却没人偷懒,脚步声、喊杀声透着股严明的纪律,比他带的这群散兵游勇强了十倍。
周奎的脸色瞬间变了。他原以为刘家堡只是墙结实,没想到护卫队竟这般齐整!刚才刘江诉苦,他还半信半疑,此刻见这操练的阵仗,才明白——这刘家堡根本不是软柿子,是块硬骨头,真要动手,他这三四十个残兵怕是连护城河都过不去。
“那是……”周奎指着抛石机,声音有些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