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两人像着了魔。刘江调整配比,硝石从七钱加到八钱五,硫磺在一钱到二钱间浮动,木炭则在一钱到二钱五间尝试;王铁山则琢磨着混合的法子,有时干拌,有时加少量水调成糊状再晾干碾粉——他说“和面似的,说不定能粘得紧些”。
失败是常事。有次硫磺放多了,点燃后只冒黑烟,呛得两人直咳嗽;有次硝石太多,炸开时火星溅到旁边的木炭堆上,差点引着火,亏得两人用水桶及时泼灭;刘江的手还被飞溅的陶片划了道口子,血珠滴在粉末上,他只随便裹了块布,继续试。
消息还是走漏了些。作坊偶尔传出的“嘭嘭”声和黄烟,让赵忠起了疑。他找到刘江,皱着眉问:“少爷,你和王师傅在搞啥?天天嘭嘭响,还冒怪烟,弟兄们都猜是不是闹鬼。”
刘江知道瞒不住赵忠,索性拉他到作坊,演示了一次刚调好的配方——这次是硝石八钱三、硫磺一钱二、木炭一钱五,且按王铁山的法子,加了点水搓成小颗粒,晾干后再用。
点燃埋在颗粒里的棉线,这次没等多久,“轰”的一声闷响!比之前响了数倍,地面被炸出个拳头大的坑,碎石子溅得老远,王铁山没防备,被震得后退一步,差点摔倒。
赵忠吓了一跳,盯着那坑,又看刘江:“少爷!这……这是啥?!”
“能炸的药。”刘江擦了擦手上的灰,“以后流寇再来搭云梯,扔一罐子这东西下去,比滚木管用十倍。”
赵忠瞬间明白了这东西的价值,脸色凝重起来:“这东西厉害!但也危险——要是炸了自己人咋办?”
“所以要练。”刘江指着那些颗粒,“你看,做成颗粒后,比粉末结实,不容易受潮,炸起来也更集中。之前粉末散,劲儿也散;颗粒聚,劲儿就往一处使。”这是他试了多次才发现的——颗粒化能让火药燃烧更充分,威力更稳定。
接下来,他们开始尝试“包装”。王铁山用薄铁皮敲了几个拳头大的圆罐,罐口留个小孔穿棉线,里面装满颗粒火药。刘江让人把罐子里的火药压实,再封好口。
试验铁皮罐时,他们特意跑到堡外的空地上。点燃棉线,刘江喊了声“躲远点!”,三人跑到十步外的土坡后。
“轰!”
一声巨响,比之前更震耳,铁皮罐炸得粉碎,碎片飞出去老远,地面被炸出个半尺深的坑,泥土溅得老高。
赵忠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少爷……这东西要是扔在流寇堆里,能炸倒一片!”
“但还不够。”刘江却皱着眉,“引线烧得太快,刚才差点没跑开;而且威力还是不够大,或许配比还能再调。”
他心里清楚,这只是最原始的黑火药,离现代炸药差得远,甚至比不上后世的军用火药。但在眼下,这已是突破性的尝试——从无到有,从粉末到颗粒,从微弱爆燃到能炸碎铁皮,每一步都浸着摸索的汗水。
“继续试。”刘江拍了拍手上的土,眼里有了些光亮,“调配比,做更长的引线,找更结实的罐子。这东西,得练熟了,才能用到守墙上。”
王铁山和赵忠重重点头。作坊里的敲打声和偶尔的“嘭”声还在继续,只是这次,三人脸上都多了份谨慎的期待。
没人知道这不起眼的灰黑色颗粒,将来会给刘家堡的防御带来多大的改变。但刘江知道,在冷兵器主导的乱世里,这一点点技术的革新,或许就是下一次守住家园的关键。
夕阳落在作坊的窗棂上,映着三人围着陶盆讨论的身影,也映着那些堆在角落、等待试验的颗粒火药——它们像一颗颗沉默的惊雷,正等着在乱世中,发出属于刘家堡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