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砥儿!”崔氏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上前紧紧握住陈砥的手,上下打量,“瘦了,也黑了……在那边陲之地,定是吃了不少苦……”话语未尽,眼眶已然微红。
陈砥心中一酸,连忙躬身行礼:“母亲!孩儿不孝,久未归家,让母亲挂心了。”感受着母亲手中传来的温暖,数年征战的铁血心肠,此刻也不禁柔软下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崔氏拉着陈砥的手,絮絮叨叨地问着他在荆西的生活起居,可有受伤,可还适应。陈砥一一耐心回答,只拣些轻松有趣的事情说,那些血战、阴谋、压力,则轻描淡写地带过,不愿让母亲过多担忧。
“兄长!是兄长回来了吗?”一个稚嫩而充满兴奋的声音从廊下传来。只见一个约莫六七岁、虎头虎脑的男童,像个小炮弹似的冲了过来,正是陈砥的弟弟陈磐。
陈磐跑到近前,仰着头,乌熘熘的大眼睛好奇又崇拜地看着一身戎装、英武不凡的陈砥,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兄长。”
陈砥看着这个与自己年纪相差颇大的幼弟,心中涌起一股怜爱。他蹲下身,摸了摸陈磐的头,笑道:“磐儿长高了不少。”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在荆西时,让匠人用上好桃木凋刻的小木马,递了过去,“给,兄长给你的礼物。”
陈磐接过木马,爱不释手,小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那一点生疏瞬间消失不见,叽叽喳喳地问起荆西的风土人情,有没有大老虎,蛮族人是不是真的会吃人等等童言童语,逗得陈砥和崔氏都笑了起来。
晚膳时分,一家人难得团聚。餐桌上摆满了陈砥自幼爱吃的菜肴,崔氏不停地给他夹菜,看着他吃得香甜,脸上的笑容便没有断过。陈磐也依偎在兄长身边,不时问东问西,厅堂内充满了温馨融洽的气氛。
这一刻,远离了荆西的紧张与肃杀,陈砥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身心都得到了彻底的放松。他享受着这难得的亲情温暖,同时也更深切地体会到,自己所守护的,不仅仅是疆土和权位,更是这身后万千家庭的安宁与团圆。
然而,家国的安宁,从来都是短暂的。就在陈砥享受天伦之乐的同时,天下的暗流,依旧在看不见的地方汹涌澎湃。
成都,丞相府。
诸葛亮的病情似乎稍有起色,但仍无法长时间处理政务。他强撑着病体,听取蒋琬关于南中李恢进展顺利、已逐步压缩叛军活动空间的汇报,以及汉中严颜与张合继续对峙、暂无大战事的军情。
“好……李恢做得不错。”诸葛亮声音虚弱,“告诉严老将军,稳守为上,不必急于求成……朝廷……会尽力保障……”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费祎连忙上前为他抚背,眼中满是忧色。蜀汉这艘大船,如今几乎全靠着诸葛亮一人在勉力支撑,他的健康状况,牵动着整个国家的神经。
洛阳,大将军府。
司马懿看着各地线报,目光幽深。
“陈砥回了建业?”他手指敲着桌面,“看来,江东对荆西是满意得很呐。此子不除,终成大患。”
“父亲,我们是否可以在他返回荆西的途中……”司马师做了一个拦截的手势。
司马懿摇了摇头:“江东水军厉害,陈砥此行必有防备,成功率不高,反暴露我等意图,得不偿失。我们的重点,还是在那条路上。永昌那边,有新消息吗?”
司马师回道:“派去的人似乎在哀牢山深处有了重大发现,找到了一处更为古老、规模更大的遗迹,但……损失了不少人手,似乎遇到了当地土着的激烈抵抗,还有……一些难以解释的诡异之事。”
司马懿眼中精光一闪:“诡异之事?仔细道来!”他对任何与古道相关的异常都极为关注。
荆西,夷陵。
苏飞和马谡严格按照陈砥的吩咐,兢兢业业地处理着军务政务。边境平静,蛮族顺服,一切看似井井有条。
然而,在巫县那个神秘山洞的深处,负责看守石门的“荆山营”精锐,却隐约听到门后传来过几次极其微弱、似有似无的异响,像是金属摩擦,又像是某种沉重的拖曳声。他们立刻将情况密报给了马谡。马谡下令加强戒备,严禁任何人靠近石门,同时将消息以密信形式,发往了建业。
在建业停留了约半月,陈砥陪同母亲,教导幼弟,也抽空与庞统、徐庶等长辈请教交流,受益匪浅。期间,他也收到了马谡发来的关于石门异响的密信,心中那根关于古道的弦再次绷紧。
他知道,荆西需要他,那潜在的巨大威胁也需要他回去应对。温馨的家庭生活固然令人留恋,但肩头的责任让他无法长久沉溺。
这一日,他向父亲陈暮辞行。
“荆西不可久离,儿臣准备即日返回。”陈砥恭敬道。
陈暮看着儿子,目光深邃:“去吧。荆西交给你,朕放心。记住,稳扎稳打,戒急用忍。遇事不决,可多问庞师、徐师,亦可直接报于朕知。”
“儿臣谨记父公教诲。”
临行前,崔氏拉着陈砥的手,千叮万嘱,泪光盈盈。陈磐也抱着兄长的腿,不舍得他离开。陈砥心中酸楚,却只能温言安慰,承诺日后定常回来看望。
带着母亲的牵挂、父亲的期许,以及对荆西责任的担当,陈砥再次登上了西去的快船。江水滔滔,奔流不息,如同这天下大势,从不为个人悲欢而停留。他知道,返回荆西,等待他的,将是新一轮的挑战与博弈。而这一次,他更加成熟,也更加坚定。
家国千里,重任在肩。征途,依旧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