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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章 磐石初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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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业城,大将军府邸。

连日来的紧张气氛,被后院一声清亮激昂的婴儿啼哭悄然驱散了几分。此时东方既白,晨曦微露,金红色的光芒穿透云层,洒落在湿润的庭院青石板上,仿佛也为这新生命的降临镀上了一层暖意。

产房内,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去,混杂着安神香的澹澹气息。崔婉面色苍白,汗湿的鬓发贴在脸颊,眼中却洋溢着母性的辉光与疲惫后的安宁。她微微侧头,看着稳婆小心翼翼抱到身边的那个襁褓。里面的小家伙皱巴巴,通红一团,闭着眼睛,小嘴却有力地嚅动着,发出细小的哼声。

“夫人,您看,小公子多精神。”稳婆满脸堆笑,说着吉利话。

崔婉伸出手指,极轻地碰了碰婴儿的脸颊,嘴角勾起一抹虚弱的笑意。

房门外,陈暮快步走入,衣袍带着清晨的露气。他先走到床边,握住崔婉的手,声音低沉而充满关切:“辛苦了,婉儿。”

崔婉摇了摇头,目光温柔地投向襁褓:“夫君,看看我们的孩儿。”

陈暮这才将目光完全落在新生儿身上。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不同于长子陈砥降生时那种初为人父的狂喜与无措,这一次,更多是一种沉甸甸的安稳与满足。他仔细端详着幼子的眉眼,尽管现在还看不出所以然,但那蓬勃的生命力已透过肌肤传递过来。

“哥哥呢?”崔婉轻声问。

“在外面,像个小大人似的踱了半宿,方才被乳母劝去歇息了。”陈暮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莞尔。

正说着,换了身干净衣服的陈砥已然按捺不住,悄悄探头进来,得到父亲允许后,才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好奇又紧张地看着母亲身边的那个小包裹。

“父亲,母亲,这就是弟弟?”陈砥小声问道,目光一瞬不瞬。

“是,这就是你的弟弟。”陈暮将长子拉到身前,大手按在他尚且稚嫩的肩膀上,“砥儿,你是兄长,日后需得爱护他,教导他,成为他的榜样和依靠。”

十岁的陈砥似懂非懂,但父亲话语中的郑重让他挺直了小小的腰板,用力点头:“嗯!父亲放心,砥儿记住了!我会保护好弟弟的!”

看着长子瞬间成熟几分的模样,陈暮心中慰藉,拍了拍他的头,随即转向崔婉:“婉儿,孩子既已平安降生,也该有个名字了。”

崔婉柔声道:“正等夫君赐名。”

陈暮沉吟片刻,目光掠过窗外渐次明亮的天光,以及远方那在晨曦中若隐若现、象征着无尽挑战与机遇的茫茫东海,沉声道:“此子生于多事之秋,内有政务繁剧,外有强敌环伺。然我江东基业,已非昔日飘萍,当稳如磐石,历经风雨而弥坚。便叫……陈磐吧。”

“陈磐……”崔婉低声重复了一遍,眼中泛起认可的光彩,“磐石之固,安如泰山。好名字。”

“陈磐,弟弟叫陈磐!”陈砥也小声念着,似乎要将这个名字刻在心里。

弄璋之喜的消息迅速传开。不久,庞统、徐元、陆逊等核心臣僚相继前来道贺。府邸前院一时充满了喜庆的气氛。

“恭喜主公,贺喜主公!”徐元率先拱手,笑容真挚,“磐者,根基稳固之象。小公子此名,正应我江东气象!”

陆逊亦含笑附和:“主公所言极是。如今我江东内外渐安,水军新胜,少主降生,实乃双喜临门,足见天命所归,人心所向。”

连一向跳脱的庞统,此刻也捻着短须,难得正经地点头:“根基稳固,方能经风浪。小公子此名,寓意深远。主公基业后继有人,我等臣子亦倍感心安。”

陈暮接受着众人的祝贺,脸上带着澹澹的笑意。他深知,臣子们的喜悦,既有对他个人的恭贺,更有对势力未来稳定的期许。一个继承人的降生,尤其是健康的次子,对于凝聚内部人心、打消某些潜在的疑虑,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磐”之一字,不仅是给幼子的期望,也是他传递给整个集团的核心信念。

就在建业沉浸于喜庆之时,遥远的东海之上,暗流并未因一次胜利而停歇。

郁洲山以南的一处隐蔽港湾,靖海营的几艘艨冲快船正在此休整补给。船身上还残留着昨夜战斗的痕迹——焦黑的火燎印记,深嵌木板的箭簇,以及尚未完全洗净的血污。

霍峻一身轻甲,立于旗舰船头,听着手下军侯的详细战报。

“……此战,共击沉敌船四艘,焚毁两艘,俘获一艘(受损严重),毙伤敌军约两百余,俘三十七人。我军轻伤十五人,无阵亡,两艘艨冲需回港大修。”军侯的声音带着胜利后的振奋,但也有一丝后怕,“若非了望哨及时发现海螺示警,反应分队及时出击,后果不堪不堪设想。”

霍峻面色沉静,并无多少得意之色:“敌军虽败,然其悍勇亡命,不可小觑。我军胜在预警及时,应对得当。可知此次来袭敌军底细?”

“据俘虏零星招供,乃臧霸麾下精选的敢死之士,多为熟悉水性的亡命徒。其目的明确,就是焚毁我郁洲山补给点。”

霍峻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海面上漂浮的些许碎片杂物,沉声道:“将此间战况详细记录,连同俘虏口供,一并急报送往京口文聘都督与建业主公处。强调我军观测哨与快速反应机制之效,亦请增调更多小型哨船,加强各偏远岛屿之预警能力。臧霸经此一败,要么胆怯退缩,要么……下次来袭,必将更加狡诈凶残。传令各部,不得有丝毫松懈,巡弋警戒,照常进行!”

“诺!”

与此同时,青州,臧霸军府。

气氛与靖海营的审慎乐观截然相反,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臧霸脸色铁青,听着败退回的副将涕泪交加的哭诉。

“……将军,非是弟兄们不拼命啊!实是江东鼠辈狡诈,早已设下埋伏!那霍峻仿佛能未卜先知,我等刚靠近郁洲山,号角烽火便起,快船四面杀出,火矢、勐火油柜好生厉害!弟兄们死伤惨重,能逃回来已是万幸……”

“够了!”臧霸勐地一拍桉几,打断了副将的话。他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布满血丝。五百精心挑选的敢死士,折损近半,却连江东仓库的边都没摸到,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更让他心头发寒的是魏王曹丕那措辞严厉、隐含杀机的密令。

“未卜先知?哼,不过是广布耳目,反应迅捷罢了。”臧霸毕竟是沙场老将,冷静下来后,立刻抓住了关键,“陈暮将其东海经营得铁桶一般,硬闯绝非良策。”

幕僚在一旁低声道:“将军,是否暂缓行动?如此损耗,我军亦承受不起。不若向魏王陈明困难……”

“暂缓?”臧霸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魏王给的期限是三个月!如今已过去近半,毫无建树,你让我如何向魏王交代?坐等撤职查办吗?”

他站起身,在厅内烦躁地踱步。硬拼不行,退缩更是死路。必须另辟蹊径。

良久,他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江东水军主力聚集于南线航道,北海、辽东乃至三韩海域,并非其重点布防区域。且那些地方,自古便是海匪丛生之地。”

幕僚一惊:“将军的意思是?”

“双管齐下!”臧霸压低了声音,语气森然,“一方面,立刻修书,以最恳切之辞向魏王禀报战况之惨烈、江东防御之严密,请求增拨钱粮、船只,至少……也要争取宽限些时日。”

“另一方面,”他目光投向东北方向,“选派机警心腹,携带重金,北上联络辽东公孙康辖地边缘,以及三韩沿海那些真正悍不畏死的积年海寇!许以厚利,邀其南下,袭扰江东通往北地的商路,甚至……佯动牵制霍峻的靖海营!”

他拳头攥紧:“陈暮能把水搅浑,用商贾、渔民为耳目,我为何不能引入外力,将这东海彻底搅乱?让他的水军疲于奔命,让他的海商惶惶不可终日!我倒要看看,是他的网密,还是我的鱼凶!”

一条更为阴险、也将带来更多变数的毒计,在臧霸心中成型。

丹阳郡,毗邻长江的一处清幽院落。这里便是关羽在江东的居所。环境雅致,供应无缺,行动虽受一定限制,但陈暮给予了足够的尊重和礼遇,并未苛待。

然而,再好的居所,也难掩内心的孤寂。